早上八点,南江别苑。
吴妈按惯例去了黎夫人卧室。
可等进去后才发现,黎夫人居然已经起来了,正端坐在梳妆台前。
头发虽然散开着,却很整齐。
“夫人,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昨晚上睡得好吗?对了,咱们今天可以晒菊花了,听预报说,20度,没有雨。”
吴妈一边说着,一边朝落地窗走去,途中一直听不到回应,谁知她的手刚触碰到窗帘,黎夫人却开口了。
“以后叫我小敏子吧,好久没人这样喊我了!有多久了,25年了吧,不,应该是26年了!吴妈,你说人死了会有感觉吗?还会记得以前的事吗?”
吴妈:“?”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昨晚的药没吃吗,您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吃不吃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袁敏这个失眠的毛病已经有很多年了,大概是从生完黎子涵开始的,平时只能依靠吃药才能一觉到天亮。
因此,别苑八点前都是很安静的。
为了舒缓黎夫人低落的情绪,吴妈特意岔开了话题。
“夫人,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七点的时候,子深少爷送了好些青城特产过来,说是唐小姐孝敬您的,还有唐小姐亲手雕刻的工艺品,以及她家里自己种的蔬菜,对了还有菱角呢,挺新鲜的,中午您可以尝尝。”
吴妈绘声绘色的说了一大堆,原以为黎夫人会开心,却只听见了淡淡的几个字:“人呢,怎么没进来?”
“这不是想着您还没起呢,放下东西就又走了,说是八点有个会要开。”
“这孩子,总是这样,把时间安排的满满的,才回来也不知道好好休息一天,真是太随他爸爸了,什么时候都是事业至上。”
“说的也是,确实挺辛苦的。”
“这两天得空了,让他带着唐小姐过来一趟,一起吃个饭,日子也不短了,是该见个面了。”
吴妈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
虽说黎子深不是她一手带大的,见面次数也不如黎子涵那么多,可毕竟都是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总盼着他好,早点娶妻生子。
自从唐小绾住进黎园以后,黎二婶没少在黎夫人面前煽风点火,说坏话,看起来好像处处为黎家,为黎子深着想,实则是想给黎夫人添堵,办难看。
如果黎子深可以带着唐小绾过来一趟,哪怕只是小坐一会儿呢,闲话也就不攻自破了。
“你觉得那孩子会过来吗?”
“会,肯定会,也许子深少爷早就盼着您开口呢。”
“你就别替他打掩护了,唐小姐我不知道,自己儿子还不知道嘛,他要是想来早就来了。我看这事儿挺玄,多半是人家唐小姐不愿意来。”
“瞧夫人说的,怎么会呢?小姑娘家家的,再开朗再活泼,还不是得看长辈的意思,就是她想过来,也不好随便开口啊!”
黎夫人听完这话,渐渐眉目舒展,心宽了不少。
她想起自己初到别苑时的情景。
那天刮着风,很冷,她紧跟在黎振山后面,一路上都是心慌慌的,生怕自己出点什么差错,再被人耻笑了去。
虽说袁敏家境不错,从小也是富养长大的孩子,可在黎家有些亲戚眼里,就如同街边的野草一般,上不了什么大台面,更不配做黎家的儿媳妇。
第一次登门就给了她难看。
“大哥,你可真行,肚子都这么大了才把人往家带,是钱给的少了,甩不掉了吧?差的不多的话我可以借你点,实在不行,你干脆把黎园卖了吧,反正那个姓易的姑娘也不在了,留着……”
黎万山的这些话,极具挑衅。
身为长子的黎振山正是热血方刚的年纪,弟弟黎万山的话音未落便几拳头打了过去,顿时就见了血。
“再说一句,小心你的大门牙。”
“你敢做还不许人说,易小姐的才走几天,你就和她……”
黎振山果真又是几拳下去,黎万山不仅被打掉了两颗大门牙,连鼻梁骨也断了。
好好的家宴,一片狼藉。
该送医院的送医院,该整理餐厅的整理餐厅,所有事都被安排的妥妥帖帖,唯独把她这个初等大门的孕妇给冷在一边。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黎振山因为还在气头上,独自开车出了别苑。
这一走就是坐实了袁敏身份低微,依靠肚子上位的传言,而下人们又都是看人下菜碟,就更加怠慢她了。
“你好,振山呢,回来了没有?”
“你好,请问卫生间在哪儿?”
“你好,请问电话在哪儿,我需要打个电话给家里。”
下人们各做各的事,没人搭理她。
偌大的别苑,袁敏举目无亲,忍着泪水和委屈,一个人在餐厅坐了很久。
最后,若不是吴妈将她拉去了自己房间休息,也许她连杯热水都喝不上,更不会有今天的黎夫人了。
这份恩情,她不曾忘。
大概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袁敏便在心里告诫自己,吴妈不是普通下人,是她的福星,将来无论如何也要给她最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