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庆业这番话,自然是话里有话。
虽然他表达了对沈氏兄弟的效力追随之意,但是言辞之中却又把李倧与李氏区别对待。
方才沈器成的话,意思很明显,就是打算有朝一日打回去以后,要把李氏宗室都给废了。
但是林庆业却还没有下定这样的决心。
自从李成桂开始,鸭江以东的李朝,延续至今已经有两百四十多年了,说是根深蒂固也不为过。
也因此,恐怕在大多数朝人心目当中,就算国名已经被更改为和宁了,李朝也仍然是李朝,已经传承两百四十多年的李氏宗室,也仍旧是李朝正统所在。
林庆业不仅想到了这一点,而且他本人也几乎是这样看的。
与此同时,他也想到了当年沈氏兄弟里的长兄沈器远与他们这些知交故友们的约定,就是要废黜李倧,另立李氏之贤者,而不是整个废黜李氏宗室而自立。
若是沈器远想要谋朝篡位,谋夺李氏江山,那他林庆业第一个不答应,不仅当年不可能参加沈器远的密谋,而且现在也要跟他们划清界限。
所以,林庆业虽然表达了对沈氏兄弟的效力追随之意,但是却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那就是,将来废黜李倧可以,但是废黜了李倧之后,要另立李氏之贤者,而不是沈氏自立。
林庆业这番话,说得并不隐晦,人人皆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所以,他的这番话说完以后,沈氏兄弟以及先前宣示追随效力的其他朝人将领们一时都愣住了。
面对众人的目光,沈氏兄弟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其中身为兄长的沈器周先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说道:
“我朝人不幸,遭逢此难,主上竟就胡虏之风俗,率众剃发易服,致使我海东之国形同鬼蜮,遍地腥膻,李倧之不堪为国主已明矣!
“至于我沈氏与诸位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所为者,乃是反清抗虏,归正天朝,绝非一姓之私恩私利也。有朝一日,我辈复国,若李氏有贤者堪为君,自当与众立之!”
“好!同声相应最相宜,莫负当初起意时!既然如此,林某便没有什么话说!从今往后,愿追随左右,甘效犬马之劳!”
林庆业也不知道沈器周现在说的话,能不能做得了沈器远的主,但是眼下毕竟沈器成也在,而且又是当着各个朝人将领的面儿公开做出的许诺,对他来说,已经够了。
他也没有办法要求更多。
因为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再说了,现在众人皆在海洋岛上,都在金海镇的地盘上面,俞亮泰等人还在边上看着呢,他们朝人自己又哭又闹又内斗没个完,又算怎么回事呢,没得叫人笑话了去。
就这样,林庆业也就坡下驴点了头,沈氏兄弟竟然就借着自己侄子沈越仁带来的震惊众人的消息,暂时收服了包括林庆业在内的逃亡在外的一众朝人将领。
这个场面,看得俞亮泰咂舌不已。
饶是他当年早就见惯了东江镇内各个山头派系的倾轧与内斗,也没有料到沈器成沈器周兄弟会在这个场合下来这么一出。
好在他对朝人一直观感不佳,也没有从中招揽人马的打算,因此倒也并不在意。
但是沈氏兄弟在海洋岛上来的这么一出,却又叫他有点心生警惕,更加着急去见杨振了。
十二月二十一日,即仇必先带着社沈越仁到达海洋岛两天之后,俞亮泰、沈器成以及林庆业等人达成了一致的决定。
他们将大批随军的百姓以及朝人眷属暂时安置在了海洋岛上,同时拣选各部水师战船运输船大小三百余艘,以及各部水手与战兵共计八千余人,于当日巳时扬帆离港,渡海往西,前往石城岛方向去了。
到了次日午后,俞亮泰林庆业船队一行,浩浩荡荡地抵达了目的地,在石城岛东南部浮冰较少的海岸边靠岸停泊。
石城岛本就是金海东路水师船队的大本营,得知俞亮泰率船队归来,岛上留守的水师战兵辅兵以及几屯岛民,闻讯纷纷赶来迎接。
而奉命留守石城岛的俞士猛,更是在见到俞亮泰的同时,就向他报告了一个令他忐忑不安的消息。
俞士猛告诉他说,东路总兵祖克勇已经接连几日,派人冒险过海前来询问俞亮泰船队的下落了。
而俞士猛,也已经派了好几条巡哨船,分赴大鹿岛方向、大和岛方向以及乌蟒岛、长山岛方向去问询俞亮泰船队的行踪了。
只是眼下撒出去的巡哨船还没有返航,却意外等到了俞亮泰等人船队出现的消息。
俞亮泰、沈器成、林庆业等人上岛后得了这样的报告,一时面面相觑,但是他们都认识到了这个事情非同寻常。
于是他们立刻就派了几条小船,从石城岛西北海面的浮冰缝隙之中寻路往西,寻找可以踏冰登岸的地方,前去庄河堡传信,通报消息。
石城岛虽然在海上,但是距离庄河堡的东南海岸并不远,彼此最近的地方不足十里,它是金海东路庄河堡马步军队伍的后路所在,所以两地之间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谷卤
尤其是两地之间的海面结冰之后,不仅没有阻断来往,相反,彼此间的来往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