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天命时机?”
杨振虽然大概知道方光琛所说的天命时机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他需要判断一下这个方光琛所想的,是否与自己一致。
“鞑子不动,我亦不动,朝廷上下只会默许甚至支持都督继续壮大实力,以达到牵制鞑子之目的。若鞑子继续大举出兵辽西,这就是都督的天命时机之一。”
说到这里,方光琛卖了个关子,略带神秘而且有些猥琐地一笑,对杨振说道:“汉卿兄可知,当年袁崇焕杀毛文龙的罪名之一,就与朝鲜颇有关系?”
“哦?”
杨振当然也知道这段典故,但以几百年后的眼光来看,却并不知其真假,当下沉住气,听方光琛述说。
“其中之一条即说,毛文龙桀骜不驯,素怀灭亡朝鲜然后取而代之的打算!据说袁崇焕请毛文龙解甲归田,文龙对之曰,天下人唯我知东事,东事毕,朝鲜虚弱,可一举袭而有也!”
说完这话,方光琛笑了笑,看着杨振,停顿了一会儿,见杨振面无表情,仿佛无动于衷,便收起笑容,接着说道:
“现如今,毛文龙其人已死,但其雄心壮志,却堪为都督继承!毛文龙在时,朝鲜尚是大明之藩属,乃洪武高皇帝钦定不征之国,文龙欲袭而有也,暗含问鼎之意,确有桀骜不驯,大逆不道之端倪。
“但是今时今日,形势已大为不同,朝鲜早已改事满鞑,不光向满鞑称臣纳贡,更兼为满鞑输送大量粮草饷械,与大明已是敌国。当年毛文龙意欲袭而有之的雄心壮志,于今日之都督而言,却足可效仿而无虞也!”
“你是说,我们将来可以出兵占领朝鲜?”
杨振原本以为这个方光琛是要劝自己积攒实力然后争夺天下呢,没料到却是要出兵朝鲜,袭而有之。
方光琛这样一个明末的纨绔子弟,居然有这样大的脑洞,一时叫杨振有点想象不到。
但是杨振的“惊诧”,落到方光琛的眼中,却叫方光琛一时甚为得意。
“没错。”
方光琛展开了自己手中一直拿着的折扇,大冷天的,居然自得其乐地扇了扇,先是明确回答了杨振的问题,尔后合上折扇,笑看着杨振说道:
“朝鲜既已臣服满鞑,今日所谓之东事,自当囊括了这个小小的海东之国。以都督之实力,去打满鞑或许有所不足,但打朝鲜,却是绰绰有余。”
“朝鲜国虽小,却也得号立国二百余年,其国主李氏虽弱,但是据说仍有人心,岂是说灭就能灭的呢?”
要说来自后世的杨振没有灭亡朝鲜的心思,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一世有了这样的机会,自己若不抓住,那简直是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也对不住后世偷国的各种花样作死。
但是杨振也清楚,这个事情没那么容易,还需要慢慢谋划,从长计议。
“呵呵,打朝鲜,并不一定要一举而灭之。朝鲜既然已是满鞑的臣属,我们打朝鲜,满鞑便不能无动于衷,由此即可将对阵满鞑的战场引向东边。
“到时候,满鞑大军若来援救朝鲜,我军愿战便战,不愿战即可撤回,总之牵制之效果凸显,朝廷对都督自有嘉奖赏赐。
“而若满鞑大军不来救援,我军能灭朝鲜则灭之,一次不能灭,则大索金银财货女子而回,既可动摇朝鲜臣属满鞑之心,也可穷困朝鲜,渐渐断了满鞑的粮饷之援!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方光琛说到这里,刷的一声,再次打开折扇,摇动着,笑看着一脸惊诧的杨振。
也难怪杨振惊诧莫名,方光琛的这些想法,的确是超出了杨振之前的一些计划安排。
而且比起杨振之前的一些计划安排来说,这个打法也更高明几分。
杨振点着头,长长地嗯了一声,摸着下巴,脑海里不停地推算着这个做法到底可不可行。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方光琛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如此几年下来,朝鲜只会更加虚弱不堪,而都督之实力却会更加壮大,到时候即可一举袭而有之也。
“届时都督或为其监国,或为其摄政,久之,朝鲜之地必为都督所有。然后坐观天下之形势演变,若大明天命仍在,则都督为大明牵制东虏后路,终不失朝鲜王爵之封。
“若是,若是大明难以中兴,中原天命转移,则都督于海东厉兵秣马,择机舟师南下,或可由此而更进一步也!”
说到这里,方光琛笑笑不语,没有明说出来,但其话里的意思,却是再也明确不过了。
大明朝的情况不容乐观,这一点许多人都看出来了,方光琛这样的人物,自然也没有例外。
这样的乱世,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悲剧,可是对于方光琛这样的人物来说,却如鱼得水,断然弃了科举,投身其中,到处寻找那种不世出的人物。
比如这一次,方光琛本来有机会凭着杨振为他表奏的功劳,及其父子在朝中的人脉,捞一个朝廷的官身。
但是,他却放弃了,并且对此已经全然不在意。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他认为,敢于效仿毛文龙出击东虏敌后的杨振,就是那种可以追随的、而且不世出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