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胖大和尚又唤出了一个身着短身罗汉褂的头陀,李光脸上便带了不喜之色。
和尚、头陀,日常着短衫罗汉褂尚可,对公不着直?,就有些唐突了。
“不知官人尊姓大名,要怎么谈筑炉的差事?”
见院内黑袍少府丞有些窘迫,李鄂就知道,这位怕是在官署之中,不怎么受人待见的货色。
这类货色,不是无能便是刚正,观面前之人,公服紧凑,怕就是刚正烦人之辈了。
“本官少府丞李光,越州上虞人,崇宁五年进士第。
此来自然是要跟李鄂供奉商谈铸造宣德炉的事宜。
官家所需纹样已然给付监内,不知李供奉还有何所需?”
听着李光生硬的自我介绍,以及公事公办的态度,李鄂知道,这就是小蔡相公府给他在官场的下马威、杀威棒了。
“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洒家虽是方外之人,但洒家的宣德炉,要用的可不是一个人。
少府监也不能一下就把人划归匠户吧?
再者,宣德炉,宣扬的是今上仁德,总不该这么草率吧?”
听到李鄂这個头陀,口出子曰,李光也不好太过疏离,想了一下便说道:
“此事监内未提,乃太宰王相公手书差遣,应奉局向监内讨要筑炉之法。”
李光这话本不该说,但除了太师蔡京、相公蔡攸,太宰王黼这个阿谀之徒,他也看不上,所幸就当面揭了内幕。
“甚么王相公,洒家不识得。
想要筑炉之法,让他自来炉上摸索。
洒家正经是青州慕容知府请来的,来时,慕容知府曾言,与洒家诸人前程。
这难道就是慕容知府所言之前程?
筑炉之法洒家没有,李光监丞,既然没有前程,洒家等人这就离开汴京,另寻他处求活了。
兄弟们,收拾行囊,咱们归乡,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刚直的李光碰上杠头陀李鄂,李光这边揭了监内老底儿,李鄂这边转身就要撂下皇差。
对此,李光也不以为意,蔡京、王黼、朱勔、童贯、梁师成、李彦、杨戬之流。
对多数文人而言,可不仅是祸乱朝纲那么简单,他们这六七人,在上面塞住了所有官员的升迁之路。
蔡家父子尤其如此,父未死子已继,蔡氏跋扈刁蛮,众人无能为力。
就不好再出一个王氏父死子继了,李鄂要给太宰王黼上眼药,李光也不拦着。
只是出言拦了佯坐收拾行李的李鄂一把。
“李供奉,筑炉之事,乃官家瞩目、小蔡相公推行。
容本官回监内详述由来,监内有了定夺,供奉再走不迟……”
李光这话算是契合李鄂心意,想着无官不贪的至理名言,他便拿出一锭十两花银说道:
“李官人,茶水钱……”
“供奉乃方外法师,怎么也难脱俗世龌龊?
本官公务在身,不便久留,供奉且安心住着便是……”
带着厌恶辞掉李鄂的好处,李光扫了一眼阔大的货栈,眼里又露出羡慕之色。
在京为官,虽说只是少府丞这类监当职务,但也有不少好处,京中文脉兴盛,就是其中一节。
但有好处就有坏处,除了上头荒唐之外,住所也是一大难。
免费的公署、官舍,如今所余,尽是偏远逼仄之所,一处官舍,住着十好几家官员不说,这类官舍离着办公的官署还很远。
租房住,以李光的薪俸也承担的起,只是官署附近屋舍,月租动辄十贯以上,用薪俸的半数租房,可就养活不了家乡的亲眷了。
虽说朝廷也有谕令,在京官员一人只能购置一处住宅,但似王蔡之流,哪个又不是田宅无数?
听闻老蔡、小蔡府上,一餐花费动辄百贯,这可是他李光半年的薪俸呐!
如今年月,不仅是世道不公,官场一样不公。
依他的政声,下去任一地州府也够,只是无奈他的政声不合时宜。
想一个江湖头陀都敢质疑相公,他一进士及第,却只能委曲求全,李光心里有不忿,但并不多。
若当日都堂审察,他能一力抗辩,或许只能得个辞官回乡的结局。
如今薪俸,即便是监当职务,一年下来也有几百贯的收入,既然屈就了薪俸,李光也不埋怨,些许不忿,大不过家眷活口的。
临走时,李光回身看了身着短衫的李鄂头陀一眼。
兴许这个唐突、粗俗的头陀,可以让当朝太宰吃一大瘪。
听闻官家对这宣德炉在意非常,若无官家属意,王相公的应奉局,也不会差他来讨要筑炉之法。
宣德炉的铜料,已由监内铸钱所匠师细细看过,匠师们言道今时炼铜之法,锻造不出如此古色古香的铜料。
要摸宣德炉的炼铜之法,不是不成,但结果难料。
若顺遂,可能一两炉也就摸索出来了;若不顺遂,可能就要费十年之功,万贯或是数十上百万贯的靡费了。
炼铜发色是一关,筑炉加料又是一关。
如李鄂所说,宣德炉火法精炼法,并不是什么超脱现在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