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灯火在不觉中亮了一些,像是谁又添了些火,照向那一间原本冰冷至极的牢房。
沈桃溪侧身瞧了瞧,晃动间,回神的沈耀盛看见了她腰间的那枚玉佩。
“这是?”
“父亲说这个?”
沈桃溪拿起玉佩晃了晃,似想起什么,忽然轻咳了一声道:“这是师父给我的,父亲,父亲若觉得不好,女儿待会便退还给师父。”
沈耀盛看着她微闪的眼,又想起谢瑨的话。
这玉佩不是俗物,上头的纹路也并不寻常。
他张了张嘴,可到底还是改了说辞,“这玉佩瞧着甚是贵重,平日若无事,不必日日都戴在身上。”
“父亲放心,女儿不是日日都戴。”
沈桃溪低头看了过去,下一瞬,又听父亲开口道:“眼下你既退了婚,用不了多久,这婚事怕是又会被人提起。”
“父亲......”
“当初我由着微儿,只要她愿意,不在意她是否低嫁,但如今,”沈耀盛看着眼前的姑娘,语气沉重了一些。
“若为父护不住你们,即便是两情相悦,低嫁也只会成为困住你们的枷锁,所以桃溪,若有人提起婚事,无论是谁,即便是你祖母,你也应好生思量,万不可全由她做主。”
“父亲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沈煜白先一步开口,看了看低头不知神色的妹妹,“桃溪若是不嫁也使得,我们沈家又不是不能一直养着她,即便二叔三叔不愿,也还有我。”
沈耀盛并未回应。
他的女儿若是不想嫁,他自然会养她一辈子。
可若是桃溪因沈家被盯上,与其被卷进风雨之中,倒不如让她踏进谢瑨的羽翼之下。
只是他绝不会强迫桃溪,更不会替谢瑨说话,最多的,也唯有这一句拐着弯的提醒。
“为父只盼我儿顺遂。”
沈耀盛又看了一眼女儿腰间的玉佩,话中多了一抹无奈。
他知谢瑨身份高贵,有权有势,可他私心却并不愿意桃溪同他在一处。
除了二人的师徒关系会遭人非议,沈耀盛犹豫的,还有谢瑨同帝王的关系。
无论真假,他都在陛下跟前待了好些年,说起来甚至比皇子都还要同陛下亲近,还有关于长公主的传闻,即便是假,也足以让未来太子忌惮。
所以谢瑨,本身就是危险的存在。
可眼下却又由不得他挣扎。
比起还瞧不清的未来,如今确实只有谢瑨,能从有心思的皇子手里保下桃溪,保下他沈家大房。
“溪儿心中有数便可,不必太过在意。”
沈耀盛抚过女儿的发髻,慈爱道:“为父只是想起你大姐姐,忆起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能瞧见她,心中记挂。”
转角处有一道身影停了停。
原想来提醒一句的谢瑨,忽然就没再往前。
小姑娘许是听进去了,一副沉思的模样,未有抗拒,也未有不满,只是低垂着眉眼,安安静静。
谢瑨眸色温柔了下来,又看了一眼,而后却选择转身离开。
沈家桃溪向来比面上瞧得要聪慧,即便是对极少打探的朝堂之事,也有着些许敏锐。
她该是听得明白,也知晓如今的处境。
而她脸上并无半分委屈和抵抗,便是她对往后可能会有的婚事,最好的回应。
她不会厌恶。
谢瑨离开了牢房,留下朱墨去唤人。
刺眼的日光让男人长眸眯了眯,下一瞬,他行进了日光下。
“主子,可要等沈三姑娘出来?”
石青不知自家主子为何忽然退了出来,明明自瞧见沈家姑娘以后,那双眼便一直未挪开半分。
可眼下,主子竟然没有上前,而是出了牢房,踏上了石阶。
“等,但不必露面等。”
谢瑨轻笑一声,却听不出多少愉悦,“让人好生护送她回府,朱墨跟着,沈煜白留下。”
石青不知这句不必露面等是何意,直到瞧见自家主子上了阁楼,他才明白,原来就是偷偷在背后瞧着的意思。
石青不得已退了下去,正好看见了从牢房里出来的一行人。
他上前恭敬开口,请着沈煜白留下。
离开时,沈桃溪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可石板路的尽头空无一人,只有吹动的枝叶,同谢瑨离开的背影有莫名的相似。
同样的身不由己,即便满园春色,也不能随本意停下。
沈桃溪红唇抿了抿,耳畔忽而响起那句“还是不愿瞧我?”,声音清清冷冷,自嘲又低落。
又过了一瞬,晃了晃脑袋,沈桃溪才终于收回心思,一步一步踏出了那条幽静的小道。
谢瑨站在阁楼之上,搭在木栏上的指尖轻动。
直到那道身影越来越远,彻底消失在石墙之外,他才敛了柔色,眸光又一点点暗了下来,成了旁人都惧怕的淮西王。
......
而此时,同样出了府的沈桃莹正同几位好友道别,坐上了回沈府的马车。
出来前的不虞已经彻底消散,在听了几句夸赞后,近来受到的闲气仿若已经没了踪迹。
“回府后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