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文回过了神。
他感受到前头谢瑨身上的杀意,在他一步步靠近时越来越浓烈。
他终于还是停下了步子,压下那股屈辱,停在了几步之外。
“沈桃溪,你与我的婚事京都城无人不知。”
“嗯,所以呢?”
“所以除了我,高门之中无人会娶你。”
顾锦文看着她,目光又一次冷了下来,再也没去管心底那抹异样,“即便碍于沈家娶了你,也不会真有后院容得下你,一个同别的男子相伴过十二载的女子。”
“你唯有低嫁......可低嫁,谁又敢娶你?”
一边是不会,一边是不敢。
沈桃溪不是不知道往后会是什么局面,自退婚的念头生出后,她就已经做好了青灯古佛的准备。
不过就是不嫁人,她有粮食有铺子,也没什么不好。
“那又如何?”
沈桃溪看向他胸前沾着血迹的伤口。
这一次,她没再有心疼,只有没能扎狠一点的遗憾,“只要不进你这空壳子侯府,我怎么过都是好日子。”
顾锦文被她的话激到喉间腥甜,他紧攥着拳头,却也不敢再冲上去,只能于怒意下冷笑。
“这狠话,你最好能一直说下去,无人要的女子什么下场,你不会不清楚。”
既是闹着不做他的侯府主母,他便看看沈桃溪这个沈家高高在上的嫡女,如何被人议论嫌弃,如何无处可去,最后回来低头,亦或沦为他人的妾室!
“顾小侯爷眼下不如先管好自己。”
谢瑨终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耐心,没待沈桃溪开口,便将她往后扯了扯。
“她往后要嫁给谁,同你顾锦文没什么关系,与她相识十几载的也不止是你顾小侯爷,不必如此高看自己。”
语气顿了顿,谢瑨侧头看了眼沈桃溪,问道:“可还有要说的?”
不知是不是男人的气息太过强势,还隐约夹杂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微恼和压迫,沈桃溪极没骨气地摇了摇头。
“没有!我压根就不想和他说话,我只想要回我的东西!”
怕谢瑨不相信,沈桃溪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我还赶着回去上药呢,师父可瞧见了?”
“那便老实跟在我身后,莫要再随便去回旁人的话。”
沈桃溪向来都是不服输的那个,小时候为了大哥和别人打架,后来为了大姐姐和别人打架,再后来也不记得打了多少次架,极少有过低头服软。
可不服输不代表她傻。
眼下有谢瑨在跟前,有她二叔在跟前,她若还去出头,那便真是活该被嘲。
沈桃溪乖乖地站在谢瑨身后。
看他压得顾锦文不敢多言,看曾经咄咄逼人的何氏将求救讨饶的目光一次次落到自己身上,她未开口说一个字。
“这几本册子上的东西,本王会让人留下同顾老夫人一并清点,三日内若是没能清了这册子,本王会送进宫中,让陛下瞧瞧他刚准备看重的臣子,私下贪了人多少东西。”
一个贪字,便将此事彻底改了模样。
顾锦文愤恨的目光早已不知是看向谢瑨,还是看向躲在后头不说话的沈桃溪。
他袖中之手紧握,狠狠咬牙。
说不还,谢瑨该是有无数种法子等着逼他,即便是沈桃溪,今日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说还不起,那等于是让他们狠狠踩在他脸上,即便有抬头那日,身上也已经刻下了耻辱,再难洗刷干净。
他只能点头。
即便知晓府中经此一事会彻底亏空,又一次濒临落魄,他也已经毫无选择。
“沈桃溪,为出一口气狠心至此,你如今可满意了?”
“这话说的。”
沈桃溪从谢瑨身后探出头,脸上的笑意还在,可偏偏那目光却一点点冷了下来,“这怎么能满意,背信弃义者,死不足惜。”
顾锦文恍惚了一瞬,好似瞧见了沈桃溪以前从未见过的模样。
可再一看,眼前的姑娘嘴角仍是带着笑意,同他说话的语气也是随意到了极致。
“金盏,你同他们去瞧瞧今日能搬走的有哪些,可别让他们以次充好,寻些次品来糊弄。”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何氏便是嘴角一抖,脸色唰白,刚冒出的念头一下就没了踪迹。
她确实做了糊弄的打算。
许多物件极其相似,可只要东西出了侯府,即便沈桃溪发现了不对找上门来,也寻不到她的错处。
可没想到她还未来得及嘱咐下去,便被沈桃溪抢了先。
何氏心口一堵。
想起不知去哪填补宝贝,想起即将亏空的侯府,她眼前一黑,这一次,是真晕了过去。
“大夫,劳烦了。”
沈桃溪看向高价请来,正躲在一侧看热闹的大夫,让人将他请了过来。
“大夫瞧见了的,刚刚我离顾老夫人可是隔了小半个院子,待会替老夫人诊脉的时候,可千万莫扯到我身上。”
......
沈桃溪踏出侯府时,外头果然挤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但都不敢靠近,只能在侍卫的镇压下停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