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祄小眉头拧得死紧:“让那些青壮去修河堤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不给工钱、不让吃饱你是认真的?”
被问的直隶河道总督见他小脸上满是不悦,赶紧躬身行礼:“奴才知道十八阿哥宅心仁厚,但准部反复无常,屡屡兴兵犯我大清。”
“自康熙二十九年到如今,前前后后,不知给大清带来多少祸患。若不严厉些,还不知又有多少隐患。”
就是就是。
这话得了不少老臣赞同。
鄂伦岱甚至觉得该把那些准部余孽都杀了,以慰几次清准战争中死去的八旗英魂。
[啊?]
胤祄结结实实愣住:[不是说鄂伦岱跟他老子佟国纲关系极差,出了名的父不父,子不子么?哦对,还兄不兄,弟不弟。他对法海刻薄的,连康熙爸爸都生了几分怜惜。]
[所以,关系都那么差了,他这怎么还一脸要为老子报仇雪恨的调调哇?]
[唔,这么冥顽不灵的家伙,要怎么狠狠骂一顿还不被康熙爸爸教训呢?他好像还挺得宠的。历史上公开站队八哥,几次三番给他扛旗。甚至当面忤逆圣意,康熙爸爸也没舍得把他怎么着……]
康熙原本还想护一护,给老表留点面子。
听胤祄这么一叭叭,算了吧,糟心玩意儿吃点教训也好。
省着一天天的,连个远近都分不出来。
太子等则低头,默默给表叔点了根蜡。惨就一个字,也不知道这位要说几次。
还在慷慨陈词的鄂伦岱后背一凉,突然有点不祥预感。
须臾,被册封的瑞亲王就小炮弹似的跑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混账,肤浅,粗鄙!说话都不过脑子吗?张口闭口打打杀杀,有那个精神,怎不见你主动请缨奔赴战场呢?”
这简直是指着和尚骂贼秃。
要把胆小怕事,不敢上阵杀敌,却厚着脸皮各种指指点点的标签焊死在鄂伦岱身上。
直让在场官员目瞪口呆,差点集体下巴脱臼。
天啊,这小阿哥也太敢了吧?
虽然他一直很受宠,但……
但眼前这个是鄂伦岱呀!
领侍卫内大臣,当朝一品的佟佳氏。孝康章皇后亲侄,当今亲表兄弟。诸皇子见面也得拱手为礼,喊一声表叔的存在。
皇上本就偏爱之,自打其父佟国纲为国捐躯后,就更加的宠爱得不行。
敢跟皇上耍无赖,连太子在他面前都有几分客气的主儿。
十八阿哥今儿这关怕是不好过啊!
正如众人所担心的那样,鄂伦岱被骂后汪地一声哭出来,噗通跪在康熙面前,死死抱着他大腿:“呜呜呜,万岁爷您瞧见了吧?”
“常言说人走茶凉,现在您还在,十八爷就欺负奴才至此啊!”
不等康熙说话,胤祄就先冷笑:“呵呵,都五六十岁,已经当玛法的人了,遇事还这么哭哭啼啼,你的一品大员都是哭出来的吗?”
“奴才敬十八阿哥是龙子凤孙,不好多说什么,十八阿哥也别太得寸进尺了吧?这天下终究是皇上的天下,且轮不到您来越俎代庖,替皇上发落奴才呢。”
既然已经开口,胤祄就不惧得罪他。
闻言又冷嗤了声:“爷不过实话实说,哪存在什么发落?”
“不过是看你头脑简单,心思恶毒,无法坐视你再继续祸国殃民罢了。”
说完,胤祄也撩起袍子跪下,直接告了他一状。
并认认真真谏言:“准部青壮如何安置,确实是个大难题。稍有不慎,可能机会使其死灰复燃,让已经收复的新疆再度陷入战火。”
“但事关朝廷安稳,汗阿玛名声,总不能因为难就不去做。因为难,就选最简单粗暴愚蠢的法子吧?”
“斩草除根看似最简单轻快,可鄂大人想过没有,汗阿玛与诸位大臣想过没有?准部旧地有多少人,多少青壮?尽皆杀之后,咱们又要造多大杀孽?”
鄂伦岱愣住,胤祄轻笑:“看吧,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上嘴唇一碰下嘴皮,简单粗暴。说愚蠢,都有些辱愚蠢了……”
小家伙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各种脏话攻击。
要不是他刚立下大功,刚被封为和硕亲王,鄂伦岱都恨不得打死他。
但守着皇上呢,他再怎么也没这个胆。
只气呼呼看着胤祄:“奴才不知,十八爷就知道了?”
嘿!
专等你这一句呢,这不就来了?
胤祄大眼睛笑成月牙:“本王当然知道。”
准噶尔故地多大面积,多少部落、多少人又包括多少青壮。胤祄早就耳熟能详,自然说得头头是道。
然后才在鄂伦岱的震惊中笑:“当年长平之战,武安君坑杀四十万赵军,人屠之名至今流传。现在你让汗阿玛直接下令干掉数十万降民?”
“如此一来,后患能不能除掉尚未可知。但汗阿玛嗜杀、滥杀的名声保准名流千古。”
“哎呀,我的表叔,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咚!
鄂伦岱咽了咽口水,噗通跪下,咚咚磕头:“奴才,奴才愚钝,只想为皇上解除后患,没想那么多,还请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