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章雪鸣不适地动了动手,他抓得更紧了,像是一放手她就会跑掉一样。
神识贴脸观察无效,章雪鸣试着引宫远徵回了两次头,读脸术还是仅能读出一堆乱码。单靠微表情分析,只知道他现在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中。
章雪鸣弄不明白的事都是选择直接发问,只是这种地方说话着实不方便。
刚才经过一处岔路口的时候,隔着八九百米远,章雪鸣都能清楚听到一处牢房里传来的犯人的痛苦呻吟声。谁知道她和宫远徵在这里说话,会不会就被某处某个听觉敏锐的人听了去呢?
“阿远。”章雪鸣轻轻晃了晃他的手,“没事,我在。”
她只能这样安慰他。
没想到宫远徵更紧张了,回头看她的那一下,她感觉他都快要哭出来了。
“不然我们回去?”心理压力那么大,一会儿出纰漏了可不好。
宫远徵停住了脚,低头认真考虑了一会儿这个提议,最终还是摇摇头,给她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没事,总拖着也不好。”
读脸的结果还是一堆乱码,除了紧张和难过,章雪鸣看不出更多。
她有再多办法让他放松精神,也不是能在地牢这种地方用的,只好作罢,闷不吭声地跟着他走,习惯性地用神识默默记录着地牢的构造。
又走了几分钟才到地方,宫远徵停下了脚步放开了手,却莫名其妙挡到她前面不动了。
神识在前面转了一圈,章雪鸣没发现这个刑讯处除了地方大,还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开阔的空间、阴暗压抑的光线,四周用木棍交叉架起的铁盆里腾起火焰,中央立着数个高大的刑架,也有粗重的铁链从顶上垂下,铁链末端接着铁镣铐,能把犯人悬空吊起。
一边放置的几张桌子上,有的摆放着空碗、酒壶、成排的瓷瓶,有的放着铁刷子、钩刀、蝴蝶状的金属面具之类的小型刑具。
靠墙的地方放置着有两张刑床,上头有绑缚犯人用的带子,还有个不知道拿来挂什么的铁架子,顶上弯出来,有铁链连着挂钩。地上有大小几个木桶装满了水,桶里还有瓢……
这是个半开放的场地,一边紧挨着两排牢房。这边刑讯,那边的犯人能清楚听见全过程,心理素质不好的,不用刑就会招认。
正对刑架的那面墙上,此刻有个洞似的窗户打开着,透出明亮的灯光和记录员略带颤抖的声音:“徵公子,属下已经准备好做记录了。”
这不设计挺合理的?就是个普通的刑讯处嘛。
北境边城招呼蛮族细作和大堰内奸的刑讯室比这个疯狂残忍多了好吗?
在墙上嵌一面墙的骷髅头的都不少见。
所以宫远徵到底在紧张什么?
他这几年里来过这里无数次了吧,还不习惯……不对,她怎么会这么想?
章雪鸣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残酷的战争早就粉碎了她作为现代人的三观,她虽然变得更加珍视身边人的生命,却同时也不再将敌人视之为人。
宫远徵和她不一样,他是个实打实的十七岁少年郎。
他或许曾经亲身经历过十年前的宫门大劫,目睹了亲人的死亡,又在十一二岁的年纪被那不做人的老执刃哄骗来做刑讯这种活计,还长年独自居住在那么大那么昏暗冷寂的偏殿里,才会形成阴鸷病态疯狂偏执的一面。
但他明明是情感那么丰富,那么天真乖巧爱粘人的小孩啊……他是在担心她害怕?应该是吧。
章雪鸣心软了,还有点后悔让宫远徵领着她进来了。
“昭昭,要么你先出去。”
“阿远,要么你先出去。”
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在空旷的刑讯处里更显诡异。
章雪鸣诧异抬眸,看见宫远徵担忧的神情和微微泛红的眼角,突然就懒得管旁观的人会不会出去说闲话了。
她上前去,抱住了他:“别怕,阿远,我在。”
宫远徵愣在那里,眼睛一眨,一颗泪珠子正好打在她扬起的脸上,沿着她的左眼下往下滑落。
章雪鸣笑着紧了紧手臂,放开他,也没去擦那滴烫了下她心头的泪,走进刑讯处,冲着那个有光的窗口问道:“我是徵宫郑昭昭,今天的审讯由我主持,需要我出示执刃令牌吗?”
被挑中今晚来做记录的侍卫从小小的窗洞看出去,只见刑讯处那边光线忽明忽暗,章雪鸣一身黑衣站在那里,看不清面容,惟有遮住下半张脸的玄铁面具偶或流过金属的幽光,阴森诡异,无以言表。
记录员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不、不用,昭姑娘,可、可以开始了吗?”
“带人过来吧。”章雪鸣走到一张面对刑架单独放置的书案后坐下,“阿远,过来坐。”
幸好这里用的是高脚书案和正常的椅子,没搞什么矮榻,不然她真的没那么大勇气在那么脏臭的地方跽坐下来工作。
宫远徵讷讷地过来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一点都不见平时的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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