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里的密道事件的中药者们都已苏醒离开,外围的侍卫们也都撤走了,医馆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大夫们除了两个坐堂待命的,其余人都去了药房那边,看医书的、研究过往医案的、配置常用成药的、在院子里指点学徒炮制药材、切药、碾药、搓丸子的……
看到宫远徵来了,一个个赶紧站好低头问好,别说偷眼看看他身后那个衣着华贵的少女长什么样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上值时间不老实待在隔壁坐诊,一个个躲来药房偷闲?没事就偷懒,有事了一个都派不上用场,你们这日子倒是好过的很。”宫远徵赶人的理由简单粗暴:“要看医书看医案的,登记之后拿去隔壁看。被我发现你们再来这里躲懒,扣月钱是轻的,小心我送你们去地牢跟药人做伴!”
一群胡子老长的大夫在少年宫主面前只有瑟瑟发抖唯唯诺诺的份,头都不敢抬就赶紧闪人了。
只有在独立小间里配置成药的那位,和在后院指点学徒的另一位幸免于难,还得了他语气平淡的一句:“你们继续。”
言语无忌,行事任性。他把面对宫尚角和她时的那种乖巧柔软都收起来了,像只被人类伤害过的猫咪,一见到人类就亮出锋利的爪子,呲牙恐吓,不想靠近,也阻止别人的靠近。
章雪鸣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宫远徵往里走。
这里的每一个隔间里都立着两个药斗,每个药斗都贴墙而立,足有整面墙那么大。药斗上整齐排列着无数的小抽屉,贴着楷体书写的标签的抽屉里分门别类地装着书卷和药材。
宫远徵在第一个隔间停了会儿,轻车熟路地打开一个抽屉拿了两个黑色小药瓶出来塞进腰封里。
章雪鸣神识一扫,看见抽屉里一个个小药瓶用蜡封了口,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内。抽屉上没有标签,药瓶上也没有,不晓得是什么药。
她只当不知道,跟着他走到另一个隔间,他又停了下来,打开一个柜子,拿了一瓶出来。这回柜子上有标签,写着“百啭千声”,柜子里居然还有张小楷书写的药效说明:此药丸会影响声带变化,令音色变窄变尖,持续一个时辰。男子乔装易容时搭配使用,女子慎服。
那字迹工整,一笔一划里还透着些稚气。
该不会是宫远徵从前写的吧?章雪鸣笑了一下。
宫远徵一路走一路取药,还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个蓝布小包,把所有药瓶都丢进去装着。等进了最里面那个隔间,他把门关上,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这里到处是药材,不好用内力的,弄脏衣服就不好了。”他把布包放到靠近药架的一张桌子上,将手里酱紫色的罩衫展开来,示意章雪鸣过来穿。
章雪鸣从善如流,在他的帮助下穿好罩衫,他又转到章雪鸣的身后帮她系背后的布带。
章雪鸣欣然享受着少年郎千方百计想要跟她更亲密一点的小心机,含笑打量着这间药房。
冷不丁地,宫远徵转回她面前来,一只手伸到到她面前来,掌心里躺着两个黑色的小药瓶:“昭昭,这是百草萃,给你的。虽然你的功法能化解毒素,但是以防万一,你还是带在身上备用。一个瓶子里有三粒,一粒能保一月之内百毒不侵,吃了这个就不用天天喝白芷金草茶了……好吧,好像你也用不着喝。”
他沮丧了一下,又马上振作精神,加了一句:“几宫女眷都有的,这是你半年的份额,你收好。”
“好。”章雪鸣接过瓶子,拿了一瓶开封倒出一粒来放到鼻端轻嗅,正寻思该不会他不想听她说谢谢,特意强调,药味入鼻却叫她一愣。
章雪鸣拿起挂在腰间的荷包,打开来,其实是从储物空间里取出密道前宫子羽给她的那一粒“百草萃”,闻了闻,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随手把两个药瓶塞进荷包,把右手掌心里托着的两颗药丸子递到宫远徵面前:“表面光滑的那颗是从你刚刚给我的药瓶里倒出来的,我闻着有神翎花的气味。表面粗糙的那颗是当日在密道前,宫子羽给我的,闻着是灵香草的气味。
从药效来看,神翎花入药能解毒我信,这灵香草虽与神翎花长得像,但只是一味中和药性用的药材……你们宫门的百草萃还做了两个版本?”
当时宫子羽给了她,她就顺手丢进储物空间里,一直没想起来看,现在一看,这药吃不吃都一样,什么毒都防不了。
宫远徵闻言也皱起了眉头,戴上一副轻薄的黑色手套,飞快地从她掌心里把药丸拈走,问出口的却是:“密道那天宫子羽给了你百草萃?什么时候给的,我怎么没看见?”又语气忿忿地说:“他可真够厉害的,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还敢把在万花楼学来的对付姑娘的那套手法用到昭昭你身上。”
仿佛发现敌人的小狗,主人牵引绳一松,它就要立刻冲出去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章雪鸣忍了又忍才把上涌的笑意压下去:“你们两个同为宫门子弟,怎么瞧着水火不容?”
宫子羽提起宫远徵就一句好话都没有,宫远徵也不逊色。
“谁容得下他,他又不是我们的兄弟。”宫远徵恨恨吐出一句,又觉失言,闭紧了嘴巴,不再继续就这话题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