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从心今日作男儿装扮,身着石青色杭绸直裰,脚蹬玄色小朝靴,满头乌发高束在头顶,戴一镶白玉的银冠,面若敷粉,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公子。不过因生得太白净,身材又娇小,为不使人生疑,她贴了两撇胡子,并双手背着身后,学男人样子走路。
若非他把胡子撕开,一众仆妇真以为他是个登徒浪子,来调戏自家小姐的。
“你怎么做这样装扮?”茵茵激动道。
柳从心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咱们去酒馆细说。”
于是茵茵及一干仆妇便随柳从心去了酒馆,茵茵命她们等在酒馆外,只带了兰香上二楼。
今日游人甚多,酒馆二楼的雅间都订完了,幸而柳从心早早过来订了两间,她这就把茵茵领到自己那间去,让自个儿做小厮打扮的丫鬟禾儿领着兰香去另一间吃茶。
走进屋,柳从心反手把门阖上,她装模作样地走了两步方步,而后学男人的样子撩起袍子,在软榻上坐下,“怎么样,我这身装扮还不错罢?”
茵茵被逗得直笑,也在她身旁坐下,“岂止是不错,简直是比男人还俊十倍,你不是要这样装扮出去踏青罢?”
“自然,难道戴着幕离去?多不方便呀!”柳从心边说边把伸手取茵茵的幕离……
幕离取下后,茵茵理了理微乱的发髻,正想说她做男儿装扮那自己又该如何时,她已不知从何处拿出个藏青色包袱,打开,里头是一身褐色短打,柳从心说:“我没给你弄来好行头,只能委屈你先穿这身了。”
茵茵看这身小厮装扮的短打,觉着很新奇,把衣裳从包袱里拿出来细看,见是簇新的,便起身放在自己身上比对了一比对,尺寸也合适,再凑到鼻尖嗅了一嗅,一股皂荚的清香。
她已能想象到自己穿上这身衣裳跟在柳从心身后,做她的小厮的模样。不用戴幕离,不用担心抛头露面,想怎么看路人便怎么看路人,别人怎么看她她也不必避嫌。
柳从心见茵茵喜欢,便道:“怎么样,还成罢?”
“好是好,就是……就是……”茵茵犹豫了,先前因衣冠仪容已不止一回被长辈训斥责罚,这会儿再穿上这个外出游玩,教人发觉,恐怕跪祠堂也难洗清罪责了。
柳从心见她蹙眉,拍她的肩安抚道:“我知道,你怕外头仆妇知道,不必怕,我有法子!”
茵茵摇头,把衣裳递还给她,“喏,姐姐,我行事不能只顾自己,不能丢了陆家女眷的脸面。”
柳从心道:“我都扮男人出来过几回了,什么事也没有,哪就扯到一家子的脸面上去了。”
“可是……”
柳从心把衣裳又推回去,道:“那日暖寒会上我见着你第一眼便知道,你同那些处处小心,时时在意的迂腐大家闺秀不一样,人生在世,行事讲究一个从心所欲,做什么教那些条条框框束缚,不得快活呢?”
柳从心这话说到了茵茵心坎上,只是她想到临出府时陆夫人叮嘱的话,始终下不了决心。
柳从心索性把衣裳往她怀里一塞便起身往外走,茵茵奔上前,“你做什么呀?”
“你在里头把衣裳换了,剩下的交给我!”这话说完雅间的门便被阖上,柳从心走了出去。
茵茵无奈,背抵着门,将手中男子的衣裳看了又看,她安慰自己:也就扮几个时辰的男人,没人发觉的。
之后她便将体统规矩抛到九霄云外,换起衣裳来……
等她换好衣裳,柳从心正好开门进来,打眼一瞧,不禁连连拍手称妙,“好一个俊俏小厮!”
茵茵腼腆笑了,也很满意自己这身装扮,只是心中还有一个顾虑——兰香,兰香绝不会同意她这样外出。
之后,柳从心设了个局,令自己的侍女穿上茵茵的衣裳假扮她,躺在雅间软榻上假寐,她则领着小厮模样的茵茵躲过酒馆门口陆家的仆妇,悄悄溜了出去,等到官道上,便再也不怕了。
小厮茵茵跟着她的柳公子,在街上光明正大行走,彻底丢掉了伯爵府小娘子的外壳儿。
茵茵想吃冰糖葫芦便自己去买冰糖葫芦,想要糖人儿便自己去挑糖人儿,想进去茶馆喝茶便自个儿进去喝茶,一路畅通无阻。
原来秦淮的热闹比扬州更甚,有已弃置的斑驳的古城墙,风华绝代的秦淮十八楼,奔涌了千年的秦淮河及河流南岸江南最大的贡院。
茵茵和柳从心赁了一条船,在秦淮河上畅游。
船上酒水点心齐备,这里吃的酒是船家自酿的米酒,不醉人的,菜品也同外头不一样,譬如鹅儿干、素炒香椿头、茨菇炖鸡等,据见多识广的柳从心说,这是船菜,在船上吃到的才正宗。
茵茵与柳从心相对坐在船舱里,感受水上的颠簸,她兴奋极了,“没想到外头这么好玩儿。”
“要论起玩儿,咱们这还不及寻常男子的十分之一呢,他们才是斗鸡走狗,吃酒赌钱,摧花折柳,无所不会,哪里像我们,托生成女孩儿家,只能困在深闺,看书做针线,弹琴作画,了不起打打马球,真正好玩儿的一点儿不能沾。”
茵茵饮了杯米酒,望向外头风平浪静的一线江面,“是啊,便是今日这几个时辰的欢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