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通常把饭开在二楼的厅堂里,今儿几位小姐陆续被引入大厅,坐在了陆夫人平日用饭的紫檀木雕花如意八仙桌上。
桌上放了个幽蓝的冰裂纹细口花瓶,里头插了枝红艳艳的不知什么花,香味儿浓郁而奇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平日这桌上会放些果品的,今儿也撤下了,用晚饭的时辰到了,饭菜也没端上来。
原本还很不服气的玉菡也意识到了不对,老老实实坐在位子上,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过了会儿,厚厚的靛青色帘子被撩起,陆夫人从卧房过来,她身上已换了身家常的盘金绣暗花团绒袄。
众人便都起身向她行礼。
她在上首坐了,问众人,“饿了么?先传饭上来还是等我把话说完再用饭?”
言下之意她有要事要说,这时候谁还敢说自己饿?
玉菁道:“母亲说了话我们再吃饭罢!”
陆夫人扫了眼其他几人,她们也都颔首称是,她这才开口:“有些话原本今儿一回府我便要同你们说,但那时你们各个看着精力不济,我放你们回去歇了两个时辰,现下可歇好了?”
众人都答:“歇息好了。”
随后陆夫人屏退了奴婢,只留一个薛妈妈在侧,几位小姐见这阵仗,都有些怵。
陆夫人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酝酿了会儿才道:“今日暖寒会上,你们几个都犯了错,茵姐儿我就不多说了,原先你们不认得,今儿也都认得了。”
茵茵恭恭敬敬低头聆训。
“茵姐儿,你今儿的荷包是真没戴在身上,还是丢了?”
茵茵如实相告,“掉了,不知掉在了哪里,不过太太,我没去过红梅林,她们拾着的荷包不是我的!”
陆夫人悠悠瞧了她一眼,茵茵立刻意识到自个儿说错话了,她太沉不住气,不该主动把这件心照不宣的隐秘挑明,可已来不及遮掩。
幸而陆夫人没再深问,她这些年见多了人和事,猜得到与男子私相授受的不是茵茵,只道:“你年纪小,又才回来,一时规矩不严尚可原谅,要怪须得怪贴身伺候你的奴婢,她既跟着你,你的衣饰她就该时时留心,可你的荷包掉了她竟一无所觉,可见粗心大意,照顾不周,这样的奴婢得狠罚一顿,才能长记性,”说着一扬下颌,薛妈妈会意,这就要下楼去处置兰香。
茵茵激动得脱口而出,“慢着,”薛妈妈站住了,陆夫人看着茵茵,面露不悦。
其实话一出口茵茵便意识到这样叫住薛妈妈有些不敬,但她管不得这许多,她站起身面对陆夫人,诚诚恳恳请求道:“太太,这事怪不得兰香,都是我的错,是我在梅花林里来回走动去摘花,大概荷包被梅枝勾住,我没留心,所以才……我该老老实实坐在酒桌前听姐姐们说话的,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一人承担,请太太开恩,放过我那奴婢罢!”
“不忙,你也是要罚的,你们各领各的罚,兰香罚两个月月例,到门外去跪着思过,”她这话是看着薛妈妈说的,“不仅要告诉她罚她什么,还要把罚她的因由也告诉她,叫她心服。”
薛妈妈应是,领命下去了。
茵茵张了张口,还想再为兰香求情,然后立刻陆夫人便把矛头对准了她,“我听你方才的话,好像你并不知错。”
“茵茵知错,”茵茵答应道。
“你口里知错,心里不知,丢了荷包于女子而言是大事,如今男女大防已不像原先那般井严,这事儿要放在前朝可不是那么善了的,女子的荷包乃贴身之物,若丢了,教哪个男子拾得,问上门来,便名声不保,往后再难说亲,不仅你,就连阖家女眷也要被你带累,你父亲也得背个持家不严,家风不正的罪过,这样的事,到你的嘴里,怎么成了丢几两银子那样的小事?”
茵茵脸上火辣辣的,她知道陆夫人说的不错,前朝规矩是这样严,于是郑重向陆夫人一福,道:“茵茵知错,请太太责罚!”
陆夫人见她说得恳切,舒了口气,道:“罢了,那到底是前朝规矩,如今是新朝,你这错误虽不小,却也还可补救,加上你年纪又小,便罚抄《女诫》、《女训》各十遍!”
茵茵也松了口气,这样冷的天儿,脑门上已竟已渗出一层细汗,她连忙用帕子擦了。
陆夫人命她坐,她这才坐了下来,但很快又想到正在受罚的兰香,她瞟了眼窗棂,想看看外头此刻是否在下雨下雪,兰香因她连累才受罚,可别再淋湿了冻着了才好,可惜视线被窗纱阻隔,什么也看不见。
旁边玉菡见茵茵吃瘪,早喜得嘴角都压不住了,又不好公然笑出声来,只能低头掩饰。
对面的陆夫人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不悦地调开视线,端起茶盏来抿了口。
玉菁知道自己母亲说这番话便是动了气,心下不由有几分惧怕,这时见母亲眉头微蹙,料是茶冷了,她便要叫奴婢上来,陆夫人却抬手示意她不必多事,把茶杯盖严了,继续道:“芙姐儿,你虽也年纪小,可跟着庄嬷嬷学规矩多年,许多事应当比你六妹妹更明白才是,怎么也这样糊涂?”
玉芙深惧陆夫人,比惧怕父亲和老太太更甚,听见夫人问责,她登时站了起来。
“你见着你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