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照顾孩子,闻言笑道:“这才多少功夫,你叫起他兄弟来?”
庞既明笑了笑,难得今日高兴,见妻子后颈僵硬,遂抬手为她宽解难受之处。
“铁牛兄弟人不错。”
庞既明的妻子眉目含笑,微微点头,心想,这个评价可不低。
聊到今日两人说了些什么,庞既明心有感触:“我看铁牛兄弟搞不好,是替人顶了罪。”
妻子神情凝重,“他说的?”
庞既明摇了摇头,“此类事并不少见,我素有耳闻,只是我又不管刑律之事,不常接触罢了,从铁牛兄弟三言两语中,我猜应是牢狱里的人做了手脚,把他发了出来。流民嘛,命比草贱。”
如果说从前,庞既明还对朝廷、对未来还有无限期盼和理想的话,今时今日的庞既明,早已被迫睁着眼睛,看着这千刀万剐的世事,毫不留恋。
他观铁牛那种活法很好。
生而为人,哪有那么多的理想和抱负,天生地养出来,有水就喝,有饭就吃,只要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穿”在身上,单纯活着就能痛快!
只是他到底不是孑然一身的铁牛,他还有妻儿,还有责任在身,自然不如他活的自在。
可三分自在也是自在。
庞既明不贪,心里越发笃定自己之前的想法,一家人平安苟到流放地,再找活路。
他把心里的想法跟妻子交流一番,妻子也满心赞成。
“只要我们一家在一起,不懒不馋,老天总会给我们一个活路的。”
末了,庞既明望着铁牛那一副走哪儿睡哪儿,给什么吃都能吃得香的样子,不觉感慨道:“世间无数学问藏于高阁之中,岂知大道却在一食一饭之间。”
另一边,张达义垂头丧气回到谢家人中,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谢武英刚想他怎么了,被察觉出张达义异样的谢豫川拦住。
“张先生大概是不太顺利。”谢豫川道。
谢武英背着沉重的行囊,凑过去好奇道:“先生他真去找那位水道官了?”
“庞既明学识不浅,无辜流放多少可惜。”
早上醒来后,拉着谢文杰还详细了解了一番那位庞既明的事,起初还觉得他们江南道南边的官员办事不利贼胆包天,连赈灾的银两都敢贪墨,听到后面发现其中缘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合着庞既明也是被人整了,牵连的啊?
谢武英深有同感,不由同情起庞既明。
后来发现周围少了张达义,左右找了一圈见他“落”在后面,这才知道六哥对那庞既明有些心思。
他起初还有些怔愣,不够很快,他那机灵的小脑瓜好似想到什么,悄悄把好兄弟谢文杰拉到谢豫川听不见的位置,跟他打耳语:“怀章,六哥他想干嘛?怎么突然对庞既明有想法了?”
谢文杰一向循规蹈矩,“六哥行事,自有他的道理。”
谢武英啧啧两声,低声贼兮兮道:“你就不觉得哪里奇怪吗?”
“哪里奇怪?”谢文杰没懂,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之前夜晚鹤之跟他提到的那件事,瞳孔忽地睁大道:“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要是六哥根本没你那個想法,惹出麻烦如何是好?”
“我又没说什么。”谢武英辩解道:“反正我的感觉不太对劲,六哥就是帮王翀办完事回来后,就奇怪的很。”
“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谢武英还真的认真回想了一下,“六哥之前赶路,不是闭目养神,就是照顾伯祖母婶娘他们,不时还要顾着你我兄弟二人的学习之事,你记得吧?”
“嗯。”谢文杰应声,“现在又哪里不一样?”
谢武英小心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回来时一脸郁闷的张韩林现在已经好了,跟六哥谢豫川正在说话呢,他才小声跟兄弟谢怀章说:“六哥最近总在跟张先生了解民生之事,还有家神赏赐的那些东西,有的东西看着就金贵,我观六哥时不时就拿着那东西思考许久。”
谢文杰听得糊涂:“什么东西?”
“白砂糖。”
像是确认自己没记错家神交代的念法,“对,就是那白如雪的白糖。”
谢文杰皱眉道:“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我想的不多。”谢武英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好兄弟解释,谢豫川身上那微妙的变化,可他谢武英就是能感觉得到,他家六哥现在心里寻思的东西,肯定不是从前的那些。
谢文杰想起从小到达谢武英身上那些“旧事”,不太确定道:“难道你说的那事,真有可能?”
“你看如今张先生与六哥之间相处,是不是与从前不同?”谢武英意有所指笑了笑。
“先生体弱,我们谢家照拂一二,他对谢家交好,这不是人之常情嘛。”谢文杰觉得他有点想多了。
谢武英轻哼一声,道:“谁家感谢人,拉着人家晚辈学习?”
谢文杰:“……”
“你听不听着最近张先生没事都跟睿哥儿讲什么东西?别告诉我你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有时候,就这样。
话不说出来,总是隔着一层迷雾,朦朦胧胧的。
经谢武英这么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