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
一声怒喝平地惊雷。
隆庆帝用力拉开帷幔,怒火中烧地瞪着闻声而来的宫人。
大总管魏喜得了信儿急急忙忙赶来时,已经有几个咽气的宫人被人拖了出去。
灯下,魏喜的脸色大变,调整了一下心神硬着头皮冲了进去,一到寝室内二话不说噗通跪倒在地。
“奴才来晚了!请皇上责罚!”
先别问发生了何事,君王一怒浮尸千里,魏喜额头顶地只求隆庆帝消气。
魏喜余光瞄到杵在地面的剑尖,猩红的鲜血自上而下,流了一地,他心里一片凉意。
皇上怎么了这是?
大开杀戒。
他把身子伏的更低了。
杀了个把宫人,消解掉心中不少怒气,此时,隆庆帝的理智回来些许。
“下次挑点耳朵好使的人,摆在殿里。”
“是,皇上。”魏喜诚惶诚恐答道。
侍奉君王不容易,尤其是近几年性情开始恣意的隆庆帝,魏喜心里暗中叫苦,但是不敢表现在脸上。
这已经不知是他挑选的第几批帝寝的宫人。
隆庆帝没喊他,他一动不敢动。
“摆驾钦天监,朕要亲自去一趟观星台。”
魏喜领旨而出,王驾深夜去了钦天监。
钦天监,观星台。
今夜云雾弥漫,星耀被遮挡,不是一個好的观象之日。
王瑜带着自己的学生兼属下钦天监郎官李少卿,师徒二人身上披着厚氅,于冷夜之中一左一右围着火盆而坐,李少卿面前有矮几,几上铺陈着笔墨纸砚和观测星象的工具。
往日观星,不必如此麻烦,今夜有些特殊。
两人在观星台端坐许久,静等夜雾消散。
“若今晚上天不允许我们窥得天机,也是国运一道。”钦天监监正王瑜对此不是很乐观。
李少卿在袖中揣手,仰面朝天,云雾弥漫,何谈星光。
观星台在高处,当初建造此台还是太祖开国时,特意请谢家先祖求问神明指示,择大梁宫偏殿一处坐落,台高九十九阶,寓意九九归一,汉白玉砌成,浮雕精美,自下而上云纹缭绕。
一乃天地之数,以此处接引天人临世,正是无上恭敬之礼。
大梁历任帝王每逢遇到难解之事,皆在此处敬天之后,于太庙祈福祭祖,以求天启。
王驾刚出帝宫不久,魏喜就打发人提前去钦天监给监正王瑜送信。
高台之上,清气寒凉,四野万籁俱静,偶尔有鸦声冷不丁响起,听不真切。
居高望远,整座王宫都在二人眼底,这里离天地最近,却也离危险最近。
王瑜问李少卿:“跟你提过的事情,回去想清楚了么。”
李少卿诚恳答道:“大人,学生想清楚了,大人一番肺腑之言,字字句句皆为学生性命前途着想,日后听从恩师安排,他日若能平安离宫后,谨遵恩师教诲,学生自往北地而去。”
王瑜扭头看他,“想好了?”
李少卿点头道:“学生想好了。若天下势不可挡,学生理应顺势而为,天道煌煌,其势如火,汹汹而来,学生一介凡夫,犹如螳臂当车,毫无助益。恩师言之有理,折良木而栖方为上策。”
“你能如此想,是最好。”王瑜见徒弟不再困于旧理,放心不少。
“只是,学生尚有一事不解,请恩师解惑。”李少卿想起下午卜问之事,心中升起的困惑。
王瑜颇为意外,“是何事不解?”
李少卿想了想,道:“帝星双显,其象势均力敌,相持不下,如此龙虎相斗,时日久了,最难过的当属天下百姓,届时生灵涂炭,少卿在其中一方助力,不知是功是过。”
王瑜还以为是什么迷惑,见李少卿困惑于此事,反倒放下心来。
“你能如此想,可见善心犹存,此心向光明,那便是利益万民之事,利益众生之事,功过何必计较。此心若为己身荣华富贵,那功过自有福禄定数,你亦不必烦恼。”
“君子之心,坦荡即可。”王瑜笑道。
李少卿闻言,若有所思。
“是学生愚钝了。”
王瑜摇了摇头,道:“你这也不是愚钝,只是年少经事太少,经验不足,但也不是坏事,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也是好事,谨慎小心总归不会出大错。只不过,天下将乱,盛世之法不那么合适了,大丈夫应不拘小节,你若能心怀大义,小礼之事便不会过多纠结了。做事之人最忌瞻前顾后,你要切记!”
李少卿道:“学生谨记在心。”
“去吧,于难事之中历练,才能有所收获。”王瑜人生半百,早已看到这虚无人生的另一面,只可惜在这官场之中浸淫已久,又岂是说退能退的。
强弩之末,难以力挽狂澜了。
天上,迷雾由浓转淡,渐渐的,灰白的云层变得稀薄,不久便散去。
明月当空,月光清冷而皎洁,星群在夜幕之上闪烁,明暗交相辉映。
“录吧。”
“是,大人。”
李少卿研磨开盘,王瑜仰面观天,浩瀚无边的星曜,互相牵引运行,他观看许久,指着天空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