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桦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同意招募玉先生推荐的这几个女子。稳妥起见,她仔细查验了她们的户籍,发现皆是良民身份,且清一色为女户。对此,水清桦虽心有疑惑,但并没有过多追问。
她在心中暗笑自己,在江夏时,招募流民女子充作绣娘,在京城,更是任用一批落难的千金小姐,水绣坊就是这般与众不同。
几日之后,水清桦安排好一切,将这些女子都接到芙蓉园。
陈锦岚早已等候在此。和离之后,她渐渐从噩梦中走了出来,以前那个俏丽活泼的锦岚回来了七八分,只是眼神中多了坚韧,眉宇间添了风霜。
这一次,她欣然接下绣娘领班之职,同时正式搬离季家,入住芙蓉园。今后,她将和绣娘们一同起居,一起刺绣。她虽比这些绣娘年轻几岁,经历却与她们极为相似。一样的官家小姐出身,饱读诗书,却因命运的捉弄饱受打击。她能设身处地理解绣娘,绣娘也很快便喜欢上这个小妹妹。
接下来的日子里,锦岚耐心教导绣娘们自然绣和乱针绣,分享自己的经验心得。绣娘中有擅长丹青的,不时提出些改进意见,这些意见被锦岚反馈到水清桦处,合适的很快便被采用。
从此,这处小院便时常传出她们的欢声笑语。
万事具备,只待开业。
最近,京中文人雅士,不少人收到翰林院季子墨发出的请柬。请柬中说,他潜心研究丹青技法,颇有进益,特举办一个展览,邀请各位画友前来切磋。地点是一个众人闻所未闻的地方,京郊芙蓉园。
季翰林作为画坛后起之秀,在京中颇负盛名,已经积累了一批拥趸,当然也不乏一直想要打败他、压服他的前辈名家。捧场也好,挑战也罢,总之这个展览是去定了。
芙蓉园这天被装点得花团锦簇,碗口大的红花,喇叭筒状的紫花,复瓣的黄花,一层一层叠垒着,映着绒球般翠绿的蕾。花田一直向湖畔漫去,那婆娑的芦苇,便为这圃仙苑划下一道界。太阳从芦苇后面射过来,金光熠熠中,一个人划着一艘木船,于水天相接处而来,一桨打下去,晶亮的水粒子跳到半空,天地间全让颜色和光线填满了。
一班文士站在岸边,看着这一幕,不敢说话,不敢走动,怕惊醒了什么似的。直到上了船,在湖中晃晃荡荡着,才试探着开口谈笑。
船行到小楼之侧,自有人引他们登岸入楼。
小楼的入口和出口分立两侧,只能单向行走。直入顶楼,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雕花窗户敞开着,微风轻拂,带着淡淡的花香。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画轴,应当就是季翰林的新作了。
眼前所看到的,令所有人产生了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全新的表现手法、独特的构图以及逼真的光影效果,仿佛将真实世界搬到了画面之中,颠覆所有人以往对绘画的认知。
“这……这是画吗?简直如照镜子一般真实!”一头发花白的老者忍不住惊叹,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在画上抚摸,感觉到自己失态,又猛地缩回来。
“是怎样画得如此逼真的,用的什么技法?”一年轻才子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画作,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刻在脑海里。
这时,只听噔噔噔一阵楼梯声响,季子墨走入了大厅。
才子们蜂拥上前,围住他,询问他是怎么画的。
“形体,明暗,透视,色彩,掌握了这四个关键方可画出写实感。”季子墨微笑答。
众人纷纷议论,热切地想知道怎样才能抓住这四个关键。
一个一直与季子墨打擂台的画坛名宿看着墙上的画一言不发。季子墨不是在传统流派上进行革新,他是凭一己之力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流派。想到这里不由双肩耷拉下来。
“季翰林,可否购买你的画,以作收藏,价钱你开!”一家中富贵的士子放出豪言。
众人羡慕地看着这个财大气粗的画友,季翰林的画如今市价两千两,既是创新之作,翻倍也完全正常。
季子墨依旧温文尔雅:“这位兄台,抱歉,我的画不卖。”
众人皆感失望。
“不过,内子善绣,她把我的画制成了绣画,诸位若有兴趣不妨一观。”
“尊夫人,就是那个被太后赐字授勋的水娘子吗?听说董大儒也赞她为针圣呢。”有士子问。
“正是!”季子墨挺起胸脯,满脸自豪。
众人来了兴趣,那就一起看看!
有小童入内,领着他们往下走,来到二楼。这里也有一个大厅,入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正对着厅门的墙壁上,高悬“神品”两个大字,正是太后所书。匾额之下则是一个琉璃龛,供奉着太后赐予的四等商勋章。
这里并不在墙壁上悬挂画作,而是在厅中摆满大大小小的屏风。来者可在屏风中自由穿行,欣赏每一个细节。
细细看去,有几扇屏风,绣的正是季子墨的新作,那细腻的针法,逼真的色彩,毫不逊色于原作,甚至在某些题材上,更具刺绣的娟秀神韵。还有很多前朝名家的古画也被制成绣画,如《松鼠葡萄》《扁豆蜻蜓》,实在精妙传神。每一幅屏风上,都有季子墨的题跋。
“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