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苑,牙道旁皆植长松古柏,两旁分布有石榴园、樱桃园,亦多有亭榭,金碧辉煌。
今日的琼林苑一反平日的幽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琼林宴就要开席了。
新科进士结束跨马游街,来到宴上时,这里已经坐了不少朝官,正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内官引导季子墨在状元席位上坐下。屁股还没坐稳,就有一个穿着三品服色的朝官向他走来。此人年约四十,略有些矮胖,两道浓眉下面是一双小小的眼睛,单眼皮。笑的时候眼睛一眯,就成了弯弯两道线,连眼珠也找不着了。
季子墨急忙起身行礼。
“状元郎免礼。我是工部赢侍郎。你殿试的考卷,可是我第一个读的,我给你评了上等。”赢侍郎笑眯眯道。
季子墨道谢,二人攀谈起来。得知季子墨曾在洪县历练过几个月,赢侍郎恍然大悟:“难怪你的策论言之有物,不是泛泛空谈,我就知道你是有实地经验的。在上游植树造林,你是怎么想到的?虽然起效慢,却是真正治本之法。”
一来二去,两人相见恨晚,赢侍郎已经称兄道弟起来,手揽住季子墨的肩膀:“你到工部任职吧?咱俩一起治水!”
话才落音,内官高唱,陛下驾到!
众人各就各位。皇帝身着常服,照例说了些场面话,对新科进士勉励了一番,便退场了。
皇帝离去后,内官悄悄俯身对季子墨说:“状元郎,陛下有请。”
季子墨心猛地一跳,低头敛息,跟着内官走出宴席,来到御辇旁边。御辇厚厚的帷幔低垂,什么也看不到,只听皇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缓慢,低沉,还有些苍凉。
“季状元,你是否有一个哥哥,是辛酉年的进士?”
季子墨的心狂跳起来,几乎要破出胸膛。大哥不过一个地方上的五品官,中进士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皇帝怎么记得?莫非,哥哥犯的事,朝廷一直都没过去……
他定了定神,主动交代:“回陛下,臣长兄名季子轩,是辛酉年进士,后任江夏府同知,九年前因罪罢官。”
皇帝不知道在想什么,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季子墨已经有些耐不住的时候,皇帝问:“你家里,如今,可好?”
季子墨又是一惊,忙答道:“一切都好,谢陛下天恩,去年给季家下发嘉奖令,发还大宅田地,全家已迁回旧宅,安居乐业。”
皇帝没有再说话,内官叫了起,御辇缓缓向前驶去。季子墨直起身,冷汗从额角不断滴落下来。
剩下的宴席他无心应付,一直神游天外。看在朝官眼中,未免觉得这个状元郎太过倨傲,还未入官场,就不把人放在眼里。好在季子墨在洪县学会了察言观色,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疏漏,忙作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请内官给他上一盏醒酒汤。
刚才对他颇有微词的朝官见了,心道原来他身子不适,也就不多计较。
不多时,那个端醒酒汤的小内官过来,手里没有东西,对他说:“状元郎,苑里准备了厢房,您若不适,不如过去休息片刻,奴婢把醒酒汤给您送去厢房。”
季子墨身子本无不适,想着出去躲躲也好,今日实在无心应酬。便顺从地跟随小内官一路行去。内官带着他在迷宫般的宫苑中穿来穿去,最后推开一间厢房的门,请他进去。
没想到,季子墨丢下一句:“小公公,我感觉自己头已经不疼了,不必休息了,我先回宴上去。”说罢转身就走。
小内官在他身后瞠目结舌,正待追上去,一个女子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状元郎这就走了?”
季子墨身子微微一抖,转身看去。一华服妇人正款款从那厢房中走出来。她约莫三十六七岁,保养得宜,皮肤白皙。五官姣好,气质端庄,眼角淡淡两条鱼尾纹,不仅没有破坏她的美貌,反而让她有一种时光沉淀的温柔。
“这位夫人有何见教?”季子墨转身行了一礼,全身都绷紧了。
妇人看出他的僵硬,轻轻一笑,端庄的脸上竟掠过一丝媚色。“别紧张,我只是仰慕状元郎的才华,想要一叙罢了。”
那小内官立刻伺机凑过来,在他耳边低低说:“这位可是棣华郡主,陛下的堂妹。”
季子墨仍是一头雾水,棣华郡主与他何干?
棣华郡主看着他呆愣的样子,掩口笑道:“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白费你这身好皮囊。”
说完走到他近前,一阵幽香顺着微风送入季子墨的鼻子,季子墨不禁后退了一步。
季子墨三元及第,自然不是傻瓜。棣华郡主暧昧的话语,动作,打量他的眼神,还有之前小内官刻意引他到此处,稍一联想,便不难想到是怎么回事。
季子墨感觉像吃了苍蝇,隔夜饭都在胃里翻涌起来。妇人美丽的脸落在他眼里,不仅不觉美丽,简直如食人花一般避之不及。
季子墨后退的动作,抗拒的表情,自然一一落在棣华郡主眼里。她温柔的表情消失,换上张冷若冰霜的脸,眼睛里布满不动声色的愤怒:“你莫不是以为,自己中了状元,便可平步青云了?别太天真。我好心想要提携你,你别错过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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