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不用为我担心,阿骁从小在山上采药,他有些身手。”季菲急忙解释。
水清桦不信,一个半大孩子,最多会点花拳绣腿。
“你不用多说,现在,马上,收拾摊子,跟娘回家!”水清桦对季菲从未这样严厉过。
季菲委屈得眼泪汪汪,但慑于娘亲的威严,还是走过去和那个叫阿骁的小子说了一声。没想到,阿骁竟走过来朝水清桦深深行了一礼:“夫人,请您不要怪罪小姐,卖药材的点子是我出的。”
到底是别人家孩子,水清桦不好发脾气,点点头,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她似乎想起来什么,又转回来问阿骁:“听说你家世代是采药人?”
“是,我爷爷、我爹爹都以采药为生。我小时候也跟爹爹学过采药,自从爹爹摔了以后就没去了。”阿骁不知道这位好看的夫人为什么要问这些,但还是认真回答。
“北疆你爹爹可去过?天山雪莲采过吗?”水清桦问。
阿骁头摇得像拨浪鼓:“没去过,没听说过天山雪莲。”
水清桦失望叹息,也是,天山雪莲这么常见的话,雪莲丹就不会珍贵无比了。
“夫人,我听爹爹讲过爷爷的故事,我爷爷去过北疆!”阿骁急忙补充。
水清桦内心点燃一丝希望:“阿骁,你家在哪里?我去看看你爹。”
阿骁带着水清桦和季菲,七拐八拐,走进一条低矮潮湿阴暗的胡同,这是比玉先生居住的大杂院更加贫穷的聚居区。水清桦很难想象,在流光溢彩、金碧辉煌的皇城根下,还有这样的所在。
阿骁家是一间破旧的低矮房屋,说房屋实属美化,其实就是一间四面透风的窝棚,棚顶还被大雪压塌了一半。一个中年男子蜷缩在破烂棉被里,时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爹!”阿骁扑上去,在他爹后背上轻拍着。
季菲从没见过这样困苦的人家,脸色有些发白。
阿骁爹缓过劲来,惊讶地看着面前这对干净漂亮,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母女。
“爹,这就是咱家的恩人,神仙夫人和小姐。”
阿骁爹看上去不年轻了,常年操劳令他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头发胡子也花白了。他的手格外粗糙也格外宽大,指尖生着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攀爬留下的。
“这种地方不是恩人该来的,恩人是有什么事吗?”阿骁爹边喘边问。
水清桦见他的样子有些不忍,既然来都来了,还是问了出来:“我在找一味珍贵药材,天山雪莲,请问大哥可知道?”阿骁爹没有回答,眼神放空,似乎在呆呆出神。水清桦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打算带着季菲离开。脚刚迈了一步,他突然出声:“我当然知道,我爹就是因为天山雪莲而死。”
他的眼睛不再空洞,翻腾着思念和痛苦。“十多年前,太医院有人找到我爹,说要采一批天山雪莲,供宫里的贵人使用。他们一共搜罗了十来个采药人,那一次,几乎把北疆的天山雪莲都采尽了。天山雪莲生长在绝壁之上,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十几个采药人,回来的不到一半,我爹,永远没有回来。”
他声音颤抖,眼泪流了下来,滑入他脸上的沟壑里。“自那以后,凡是听说去采天山雪莲,采药人都不会去,那不是采药,那是送命啊!”
水清桦心中一沉,知道雪莲丹珍贵,没想到这样珍贵!陈老夫人将整整五颗都给了自己,是何等深重的情意。只是造化弄人,到头来,她一颗也没有,或许这就是命。
她对阿骁爹说:“你好好休养,看起来你是伤了心肺,还是找个大夫好好看看。上次卖灯笼的银子,不必记挂着还,给你们就是你们的。你儿子还这么小,你要多为他着想。”
阿骁爹含着眼泪点头:“我听恩人的,等我的病好了,我和骁儿,愿为恩人做牛做马!”
水清桦笑着摇摇头,带着季菲离去。
路上,一向活泼的季菲少见地沉默着,眼眶发红。
“菲儿,你在想什么?”
“娘,以前我们住在老宅的时候,我总觉得家里很穷,没有零嘴吃,没有新衣服,没有丫鬟伺候,娘每天都在做绣活。今天我才知道,真正的穷是什么样的。”季菲闷闷地问,“您说,他们怎么样才能不穷呢?可以做生意挣钱吗?”
水清桦想了想说:“当然可以做生意,可做生意需要本钱,他们暂时没有。他们可以出来做事,挣了钱再做生意,或者读书考科举。”
她并没有告诉女儿,这个世道,很多人不管怎么努力,也永远无法摆脱贫穷,还是让女儿对这个世界抱有美好的幻想吧。
“娘,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季菲大大的眼睛里一片赤诚,“以后我的生意会做得很大很大,就能请很多很多人,他们做事挣了钱,再让他们的孩子读书考科举,他们就不会穷了。”
水清桦感觉有什么东西往上涌,让她的鼻子眼睛酸酸的。她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脸庞:“好,无论你做什么,爹和娘都会支持你。”
从这天起,季菲不再闹着出去摆摊了,她认真学习,特别热衷于学术数和打算盘。水清桦专门为她请了个教术数的夫子。
水清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