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宅的淡然相比,府城大宅就热闹多了。季老太太高兴得做梦都笑醒了,长子如此优秀,当年也没拿到解元,幺儿真给季家长脸。重拾季家祖上荣光,就看这兄弟二人了。至于二儿子,连个县令都当不上,还是算了。
季子轩第一时间把季子墨叫来大宅,谆谆教诲:“这次乡试,黄知府是聪明人,没给我们使绊子,到时鹿鸣宴见到他,你也表现得客气些。”
季子墨点头称是。
次日,鹿鸣宴在布政司衙门举行,款待考官及新科举人。这是季子墨第一次见到黄知府。他五十来岁的年纪,脸庞瘦削,棱角分明,眼角的鱼尾纹和两颊的法令纹像刀刻一般深邃,显见他的世故和沧桑。一双眼睛精光四射,锐利如鹰,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那是做惯了当权者的眼神。
只一眼,季子墨就知道,此人不好对付,大哥在他手里跌跟头不难理解。
黄知府对季子墨表现得热情,似乎根本不知道他是季子轩的弟弟。“解元郎真是青年才俊,不仅文才出众,还风姿过人。我听说,季解元年仅十二岁就中了院试案首,可谓少年天才,怎么直到年近而立才下场乡试呢?”
季子墨如今也不是没有城府的人,恭恭敬敬答道:“学生幼年顽劣,兴趣广博,一度想要专攻书画,在丹青上花费大量时间。直到年岁渐长,知道了何谓责任,既是读书人,便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才重入科举,冀望将来能用微末学识,报效朝廷,造福百姓。”一番话说得漂亮,只字不提季家败落,自己科举受阻的往事。
黄知府还想说话,座上的主考官发声了,他满眼欣赏地看着季子墨:“季解元的丹青之技我也有所耳闻,据说已经达到一画千金的程度!”
季子墨忙道不敢。
主考官是朝廷专门指派的、自京中而来的翰林,姓方。他提议:“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季解元露上一手,当场作画一幅,大家热闹热闹。”
众人大声叫好。季子墨也不推却,思索片刻,当即挥毫,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一幅《鹿鸣图》已经画就,呈现的正是今日宴会场景。季子墨借用诗经《小雅鹿鸣》的意境,采用“起兴”式构图,右面小半部分画鹿、草木和小山坡以起兴,左面大半部分则详细描绘楼阁、人物、酒具等宴会内容,中间用云雾将二者间隔。
方翰林大赞出声:“这种构图极是少见,依诗作画,诗画同呈,妙啊!“
副主考也频频点头:“笔法飘逸,着色简淡,留意高古,自成一家。果然好!”
黄知府面带微笑,也赞道:“季解元有大才,是我江夏府之福。你已连中两元,明岁若入春闱,定能再传佳绩,写就连中三元的佳话,为我江夏府争光!”
方翰林微微皱眉,春闱都是各地杰出举子,人才济济,黄知府为季解元骄傲可以理解,可这么说话未免太不谨慎。
季子墨瞬间接收到举人席中几道又羡又妒的目光,他笑容不变,捧杀吗,他会让黄知府祝福成真的。
宴罢,方翰林特地把季子墨叫去,勉励他:“听说你打算明年春闱下场,到了京城,尽管来方府找我。别的不敢说,会试的规矩还可为你提点一二。”
主考官对举人来说,是座师与门生的关系,季子墨没有推辞,诚恳拱手道:“多谢恩师,我一定上门拜访。”
方翰林点点头:“小女和我提起过你,对你的丹青很是推崇,你有时间也指点她一二。”见季子墨一头雾水的样子,提醒道:“小女嫁到太医陈家为媳,现在常住江夏。”
季子墨恍然大悟,原来是陈家二夫人方氏!世界真的很小。
他真心诚意地对方翰林道:“陈二夫人对我及内子颇多关照,指点不敢当,若有心得,学生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季子墨躬身将《鹿鸣图》赠与方翰林,方翰林满意地离开。季子墨则直接去了致远山庄,见董大儒。他能摘得解元,归功于董大儒这一年多的悉心教导。
董大儒和水清桦一样,对他摘得解元这事表现得很平淡:“这不算什么,明年中得状元,才好意思对人说是我的学生。”
季子墨对老师的傲娇见怪不怪,充耳不闻。
“我一直留在江夏,就是为了送你入秋闱,你总算不太丢人。明日我也该启程回京了。我会让县主帮你在京中寻个小宅子,你也早点动身,过来安置。”
老师嘴上不饶人,为人却最是体贴周到,他和师母是真的拿他当亲儿子对待,季子墨岂能不知,心中无限感激。
“师妹最近可好?内子对她很是挂念。”
董大儒轻叹一声:“前些时日已经下了圣旨,点她做了三皇子妃,半年后就要完婚了。让你媳妇儿和你一起进京吧,正好赶上为雅静送嫁。”
季子墨心里盘算着,带着媳妇儿进京,这个主意太好了,二人成婚后聚少离多,最近才完全交心,进京这一路游山玩水,没有旁人打扰,更能增进感情。想着,他嘴角又悄悄翘起。
董大儒毫不客气打断他的遐思:“季子墨,你又在思春,有没有出息?”
季子墨连忙收回嘴角,委屈地说:“老师,以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