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今天心情不错。”水清桦不再看他,眼睛看向窗外。
“画卖掉我很心疼,但想到筹集到了那么多银子,能尽快送去潜州,我还是很高兴的。”
“仅此而已?”
“还能有什么?”季子墨急了,怎么今天唐灏和娘子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和唐小姐久别重逢,你就不激动,不高兴?”水清桦终于忍不住打破窗户纸。
季子墨眼睛蓦地大睁,他终于懂了,唐灏和水清桦都在说些什么。
他突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水清桦拧起眉头怒视他。
“我高兴,原来娘子心里还是有我的。”季子墨大笑着说。
现在轮到水清桦听不懂了,他到底在高兴什么劲啊。
季子墨收起笑,认真解释道:“其实我和唐小姐并不熟。以前陪着母亲去唐家做客,男女有别,母亲见她多一些,我和唐灏更好。和她定亲是父母之命,退亲也是,我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感觉。”
“你和我成亲也是父母之命,你也一样没有什么感觉。”水清桦肯定地说。
季子墨说不出话了,他得承认最初的确是这样。是从什么时候悄悄改变了呢,从她指着自己的鼻子痛斥的时候,从她眼里带着星光说起开绣坊的理想的时候,还是当自己被心魔所困,她紧紧搂住自己,给自己力量的时候?
他知道,清桦于他,不仅仅是遵母命所娶的妻子。她还是自己的伙伴,朋友,知己,以及……爱人。
水清桦则在想,如果季子墨心里当真没有唐赋,她临终那天,他是为了什么去唐家,不弄清这一点,她是不敢再次把心交出去的。
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情情爱爱,洪灾算是过去了,她损失掉的一大批丝绸还没有着落,再不想办法补货,冬月就开不出绣坊了。
跑遍了鄂城的绸缎铺子,几乎所有铺子都在洪灾里蒙受了损失,水清桦对丝绸的颜色材质要求又高,现在谁家都没有足量供应。
水清桦找到王掌柜想办法。王掌柜也愁着呢,丝忆坊的库存也被水浸湿了一批,正紧急从江南调货,成本高昂。
水绣坊可用不起江南来的丝绸。
王掌柜捻着短须,给水清桦出了个点子:“只有一个地方或许有,你可以去试试。楚绣阁。”
楚绣阁,那不是丝忆坊的老对头吗?
“是商场上的老对头没错,但又不是仇人,只要利益足够也不是不能合作。”老狐狸笑眯眯地说。
“我能给他们什么利益?”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可不知道。”老狐狸捻着须走了。
楚绣阁扎根楚地已有百年,在各地都有分店,总有些店是不受灾害侵袭的,调货比丝忆坊容易得多。传闻楚绣阁的东家姓叶,为人低调,深居简出,见过他的人并不多。
水清桦以水绣坊的名义投贴给楚绣阁,竟然很快就有了回音,约她三日后相见。
水清桦带上窦建之,如约前往。
走进楚绣阁,拾级而上,进入雅间之前,引路的小厮拦下了窦建之,道东家只见水娘子一人。
窦建之担心地看着水清桦,她安抚地看他一眼,定定神,踏入雅间。
第一眼,她的全部心神就被房间中央一幅巨大的楚绣屏风攫取了。屏风以龙凤为主题,龙身蜿蜒,鳞片闪烁,仿佛在云端翻腾,势如破竹;凤翼舒展,翠羽明亮,似在风中轻盈起舞,仪态万千。龙眼以红宝石点缀,闪烁着霸气的光芒;凤冠则以翠绿丝线精工细作,更显华贵。龙凤相映成趣,既有楚地遗风的明艳锦丽,又不失古朴大气。屏风四周装饰着楚地特有的卷草花纹,与龙凤图案水乳交融。
水清桦连呼吸都变轻了,这是一幅杰作,工艺远超楚绣阁的任何一件绣品。
叶东家就站在这架屏风前,他身材伟岸,肩膀宽阔,面容俊美,五官深邃,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下面,薄唇轻抿,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身后巨大的龙凤图案为他平添一层霸气。
“水娘子幸会,我是叶锦城。”他目光锐利,语气坚定,商人的精明和果敢一览无余。
水清桦发现,自己见过他。
“原来是你!前几日的书画拍卖会,竞拍绣画的那位就是你吧?”水清桦好奇地问。
叶锦城淡淡一笑:“正是。我知道那幅绣画出自水娘子之手。”
“不完全是,我们一共有五个姐妹,是集体创作。”
叶锦城随意挥了挥手:“那四个都是你带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水清桦惊了。
“我楚绣阁在楚地扎根百年,但凡和刺绣有关的,有什么能逃过我的眼睛?我知道,你绣过一幅《奔马图》,献给了黄知府。我还知道,你的水绣坊,是和丝忆坊合开的,上个月遭了灾。至于你今天的来意,我也尽知。”叶锦城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桌上一幅楚绣摆件,放在嘴边吹了吹,漫不经心地说。
水清桦挺了挺脊背,浑身肌肉紧绷,这个叶锦城,和她想象中的寻常商人大不相同,他太具攻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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