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桦目送华服少年渐行渐远,心中充满了疑惑。
别的她不懂,但少年身上的衣料和刺绣她是看得懂的。一袭水蓝色上等锦缎隐花长袍,那隐花影影绰绰看得出是金垂云花纹,绫带束腰上间嵌着红宝石、蓝宝石、珊瑚、绿松石。对普通人来说一颗宝石就是天价,他却把宝石镶满了腰带。
沈翌似乎对少年的身份心中有数,但并没有结交的意思。水清桦不由自嘲,自己连沈翌的身份都没弄明白呢,他武艺如此高强,怎会只是一个绣坊的东家?至于那少年,更不是她该知道的了。
沈翌见水清桦神色不定,便主动提出帮忙:“水二娘子,我看令弟受了惊吓,不如我帮忙送他回家休息。”
水清桦回过神来,感激地看了沈翌一眼:“沈公子,今日真是多亏你了。”
水永明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惊恐,步伐有些蹒跚。沈翌和车夫合力把水永明扶进马车,和姐妹们坐在一起。沈翌坐在外面车辕上。
拐过两条街,就到了水家。水家的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
水清桦的父母听到马车声响,急忙迎了出来,正看见沈翌和车夫把水永明搀下马车。
“永明,你这是怎么了?”李大娘满面担忧,声音微微颤抖。
水永明还未开口,水秀才注意到了旁边的水清桦,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清桦,你弟弟出了什么事,你做姐姐的怎么不护着弟弟?”
水清桦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前世今生,父母对她都是这个态度:活计没人干,定是清桦偷懒;弟妹磕碰了,定是清桦没有照看好;家里没钱花了,叫清桦赶紧多接点绣活。
她为家里当牛做马,可出嫁时仅有的嫁妆就是自己绣的几身衣裳。季家给的聘礼虽不丰厚也不算简薄,爹娘一文钱都没让她带走,全部留下来给弟弟娶媳妇。光着人进季家门,大嫂在背后不知看了多少笑话,仆妇们的指指点点,更是让她抬不起头。
她抿着嘴,一言不发,眼睛里透出一股冷意。
水永明见状赶紧出声:“爹,娘,我没事,今天是二姐和沈公子一起救了我。”
水父水母这才注意到沈翌的存在,连忙道谢:“多谢这位沈公子出手相救。”
沈翌微微颔首:“水伯父、水伯母不必客气。”
这时,水家大姐水明桦走了出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认出了沈翌。
沈翌的眉头展开,眼里漫上笑意:“水大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水明桦没想到会在家里看到沈翌,了解始末后,连连道谢。
水明桦又转向水父水母:“爹、娘,永明没有大碍,你们也别怪二妹,今天不是她,弟弟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水秀才脸色稍霁,李大娘仍然嘟囔着:“她就永明一个弟弟,操心不是应该的吗?等永明考中了举人,也能给她长脸,省得她在季家挺不起腰!”
水永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用二姐的聘礼娶妻,今天又被二姐救了性命,他知道父母偏心亏待二姐,他心中也愧疚,但当着这么多人他什么都不能说,否则只会让二老难堪。
沈翌看着眼前这一幕,察觉到了水家的暗流涌动,于是出声告辞。水秀才夫妇挽留不得,匆忙置办了几色谢仪,全家一起将沈翌送至门外。
沈翌向众人拱手,用眼睛的余光看了水大娘子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沈翌走后,水清桦也意兴阑珊。把弟弟的腿保住了,父亲应该不会郁郁而终了,能做的她都做了,以后日子过得怎么样,全看他们自己。原本打算在娘家住几天,帮衬李大娘准备婚礼的,现在也没了心情,便吩咐蕙心打包回家。
李大娘不高兴了:“好容易回娘家一趟,也不说帮娘干点活。你命好,你妹妹帮你带孩子,现在连丫鬟都用上了,倒能看着亲娘受苦!”说完眼泪要掉不掉。
水清桦上辈子被她娘拿捏得死死的,任何时候李大娘眼泪水一掉便予取予求。但生恩养恩上辈子已经还完了,现在水清桦不想被拿捏了。她给玉桦使了个眼色,玉桦心领神会,立刻上去挽住李大娘的胳膊,说:“娘也知道二姐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薇儿才几个月大,怎能离得开娘呢?让二姐回去吧,家里的活,我帮娘干!”
“还有我!”明桦微笑着走过来。
大女儿和幺女儿都帮忙说话,李大娘也只能就坡下驴。只是还不忘叮嘱:“你弟弟大婚前一天你得回来,带上你的丫鬟,家里有的是事情忙!”
水清桦自是答应。
出门时,李大娘又神神秘秘地跟了上来。一看她这副做派,水清桦已经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前世就是这样,李大娘四处搜罗民间的生子偏方,等她回娘家,就熬了逼她喝下。她总怀疑自己的早死,和这些奇奇怪怪的方子也脱不了关系。
果不其然,李大娘把一张纸条塞到她手里。“我找你二大妈家隔壁邻居的丈母娘要的,听说特别灵!”
水清桦不客气地把纸条塞回去:“娘,您别瞎忙了,我以后都不生孩子了。”
“什么?”李大娘一跳八尺高。“你说不生就不生?你婆婆丈夫容得下你?不知道哪天你就被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