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两人的反应全在那“古董”的意料之中,他一边说话,一边手脚麻利地用麻绳将新收的碗碟捆了个结实:
“我们这些‘古董’每天晚上都会去文明街摆摊儿,把白天收到的东西带到那儿去卖,你们可以去那儿逛逛,那儿真有不少好东西,能不能碰上,就看二位先生的运气和眼力了。”
“古董”说完,将捆好的碗碟小心地收进篾背箩里头,接着将篾背篓背在肩上,吆喝着走远了:
“破铜烂铁找来卖,破铜烂铁找来卖……”
周曦沐快步返回曾涧峡的家中,进屋的时候,白莳芳已经喂饱了小咸安,此刻她正跟着哥哥并排躺在床上熟睡。
周曦沐将新买的瓷碟献宝似的交给白莳芳保管,当白莳芳得知这小小的瓷碟竟要五块钱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下,却一句责备的话也没说,倒是阮媛却先开了口:
“曦沐,就这么一个碟子要五块钱啊,你也真舍得!”
周曦沐一脸心虚地看着白莳芳:
“莳芳,你信我,这绝对是个好东西,我看着这个碟子肯定有些年头,说不准还是宫里头的物件儿呢!”
白莳芳笑了笑,将瓷碟对着光看了看:
“嗯,我也觉得这小碟子挺好的,五块钱花得值!”
阮媛自然能够体察小两口的浓情蜜意,嘴里却故意说道:
“莳芳,你就惯着他吧!宫里头的物件儿哪儿有那么容易就让他给碰上了?涧峡,你说你也不管着点儿他!曦沐,你们有了孩子了,可不比往日了,钱还是要省着点儿花,你说对吧?”
周曦沐见自己“殃及”了“无辜”,二话不说,赶紧认错:
“我知道了,阮姐,以后肯定不这么着了。”
说完周曦沐还站在原地不走,脸上有些为难之色,阮媛了然于心:
“买个碟子把饭钱花光了吧?”
周曦沐嘿嘿一笑便默认了,白莳芳直接把钱包递给周曦沐:
“你都拿去吧,带曾大哥吃点好的。”
“莳芳,你别连钱包都给她呀!”
阮媛刚要拨开白莳芳的手,周曦沐眼疾手快地抢过钱包,拽着曾涧峡逃也似的出了家门。
两人关上院门后,曾涧峡捶了周曦沐一拳:
“你小子,你不会真的把钱都花光了吧?”
周曦沐眨了眨眼:
“怎么可能呢?那个‘古董’不是说文明街有个夜市吗?”
“你买个碟子不够,还要买呀?”
“我就去凑凑热闹,看看能不能给治心和咸安买个小玩意儿什么的。”
曾涧峡摇摇头:
“你可别拿孩子们当幌子了,你现在说的话我是半分也不相信了。”
曾涧峡的确好久没出门了,除了搀着阮媛在翠湖边上散散步,或是去街上买些阮媛爱吃的零嘴儿,曾涧峡什么地方都不去,就连他平日里最喜欢去的书店都不怎么去了。
因为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自从得知阮媛怀孕之后,曾涧峡一直处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状态,心里有一根弦始终是紧绷的,即便是阮媛生下咸安之后,这根弦也没有松懈下来,他实在是太担心阮媛的身体了。
周曦沐自然知道他的曾大哥有心事,也想趁此机会劝劝他,让他放宽心。
翠湖的正中有一条贯穿南北的大路,从文林街、先生坡、府甬道到华山南路、正义路,这是穿过翠湖最短的捷径,比绕着翠湖东路或是翠湖西路要近多了,不仅如此,如此穿过翠湖,行人还能欣赏两边湖景,身在湖光树影之中,浮世的烦躁和压抑的不快都会减轻不少。
走到翠湖中央时,周曦沐停下脚步,指着身旁的石凳:
“曾大哥,咱们在这儿坐坐吧!”
两人坐在石凳上良久,少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一切都如此安静。
湖水极清,微风吹得湖边垂柳摇曳着枝条,也将湖水中水浮莲肥硕的叶子吹得晃晃悠悠。
周曦沐伸了个拦腰:
“曾大哥,下学期你准备开什么课啊?”
“我也一直在考虑,等开学之后学生们就要开始选课了,‘印度哲学史’是必修课,是一定要开的,选修课我准备开‘王阳明哲学’,我其实很想再开一门‘柏拉图’哲学,可是我还要照顾媛和咸安,实在担心会忙不过来,所以还在犹豫。”
“曾大哥,阮姐和咸安你不用担心,我和莳芳都会帮忙照顾的,我现在倒是更加担心你的身体,我是最知道你的,备课教课是半点儿也不肯马虎的,要不你还是开两门算了,可千万别把自己累病了,你现在已经瘦得很厉害了!”
曾涧峡将脚边的一个石子扔进湖中,看着泛起的小小涟漪若有所思:
“不用担心我,我最近瘦是瘦了点,身子骨还撑得住,你呢?新学期准备开什么课啊?”
“‘大一国文’是照例要教的,选修的话,再开一门‘文学概论’吧!我多空出些时间,也能帮帮你们。”
“这个春假似乎一转眼就要过去了,不过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啊!”
“怎么?不想开学吗?这可不像是向来兢兢业业的‘鲁迅先生’会说出来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