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述回来前,玫瑰园真有点群魔乱舞的劲头。
因为有了新鲜的花仆,玫瑰们都很激动。
藤舞枝蹈,好不欢快。
等小藤卷着齐述进来,它们夹道欢迎,或羞涩或狂野地找齐述贴贴。
画完画后,小藤又带着他去见了暂时还没完全死的工具人。
无数细小的藤条扎在农夫全身的伤口处,没有浪费一滴鲜血。
它们十分贴心地将四肢不全的农夫,倒吊在离小屋最远的角落,怕血腥味会让齐述晚上睡不好。
玫瑰们都知道,老大有更高端的食材,不喜欢‘肥料’。
在齐述耳提面命的教学下,玫瑰们对待花仆斯文了很多。
在进补的时候,也会分出细微的能量吊住花仆的命。
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
花圃外的小道上,还有它们种下的枸杞和红枣。
齐述为它们规划好的发展路线,只是想让玩家们作为血包,实现可持续变强。
一个只吸血不杀人,走的时候还送庄园特产的玫瑰园,怎么可能会有玩家不喜欢?
除了现在的倒霉蛋农夫。
但这跟齐述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NPC罢了,人又不是他弄成这样的,所以他一点也没有害人的心虚。
再说了,就算是他动的手……
难道还要求一朵花有良心和道德吗?
有了玫瑰们边吸边补,农夫就一直处在要死不死的边缘,连回光返照的时间都格外漫长。
血变少了,但魂好像醒了。
气息奄奄的农夫,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正常人。
他思考了很久,才分辨出来。
……是那个瞎子。
他想问,为什么不是你呢?
明明他已经用道具换成瞎子受罪了,为什么最后快死的还是自己?
但失血太久,他仅剩的躯体都泛着冷意。
太痛苦了,他甚至已经忘了更复杂的情感。
他阖眼呢喃,“我想活……”
他不知道,假若吊在这里如此凄惨的,换成眼前的人,他会不会有愧疚。
但这些都没发生。
自作自受的是自己而已。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想活着出去,想活着回家……
在进来游戏前,他也只是个刚毕业碌碌无为的大学生,死在回去给妈妈过生日的火车上。
他没有白一经验丰富,身上道具多是因为……做过一件很不好的事。
或许这就是报应?
“活不了的。”
男人清冷的声音像是在回答他。
齐述调动精神力,天空中那轮带着缺口的月亮,从云雾里探出来,将庄园照得很亮。
那是他的眼睛,所以夜晚的时候,他才可以将庄园一切尽收眼底。
冰冷的月光照在被藤条包裹的半个人形上,齐述淡声道,“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
在他的示意下,藤条将农夫摆正并抬高,让他看到庄园围墙外的森林。
农夫勉力睁开眼,远处的视野不知为何格外清晰。
森林中有一片空地,深红色的泥土很是不祥。
空地四周插满了祭旗。
那个地方,他的确熟悉。
他曾经和无数贪婪的玩家,在这里用自身的血肉,共同激发了一个恶毒又复杂的诅咒。
一个诅咒,换来了丰厚的报酬。
但这件事,他从不敢与别人说。
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们这么一群游戏里底层的蝼蚁,居然敢诅咒最有希望通关,带所有人脱离世界的榜一。
……还成功了。
那个时候,濒死的他也只是想活着。
榜一死了,还会有下一个榜一。
可他死了,就算通关也回不了家了。
他没有出过庄园,根本不知道这里会是当初施行诅咒的地方。
原来这么苟且偷生,只是赎罪的时间没到。
“对不起……”
这一句道歉很轻,也很迟。
齐述嗤之以鼻,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之所以告诉农夫,只是不想他走得太轻松。
小藤将人降下来,齐述食指精准按上农夫的眉心,“很抱歉,没人会原谅你,但出于礼貌,我还是想问……”
“你的眼睛可以赠予我么?”
农夫的精神已经恍惚,根本听不见齐述的提问。
在混乱的痴语中,他的生命终于飞快流逝。
他已经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生日快乐。”
他身体最后的温度,是眼角未落的一滴泪。
小藤乖巧地递上刚掏出来的一对新鲜眼球。
因为失去鲜活显得有些灰白。
齐述拿出画笔,轻轻点在眼球上。
紧接着天空开始扭曲,原本就不真实的夜幕,好像一层覆盖在庄园上方的画布。
人类的眼球在上升,逐渐幻化成一轮灰白寂静的光盘。
而画布上的月亮却在降落,穿过白色的布条,稳稳沉入原本空洞的眼眶。
再次感受到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