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心中积聚已久的戾气、恐惧、愤怒、怨恨。
卫姬看着眼前的众生相,像是想起了什么,浑身不寒而栗,顾不得希宁在场,慌忙抓住了江晨的手掌,才觉得身体的颤抖平息了些。
她仿佛又感受到了无惧王的意识海洋中那种无边无际的负面情绪的恐怖,众生百态,冲刷着她的心灵,她再也不想回忆那种滋味。
希宁的眉头愈发蹙紧了,嗓音也微微发颤:“梦境越来越大了!那家伙借着负面情绪制造噩梦,感染的人越多,梦魇就越强大!再这样下去,噩梦会吞噬所有人的魂魄,他们恐怕活不到天亮!”
江晨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那位神秘的大幻术师十分谨慎,始终不肯暴露半点蛛丝马迹,到了这种地步,江晨也只好提前出手。
四面八方鬼哭狼嚎的动静,让尉迟雅心中的最后一根弦也崩断了。
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头涌起,几乎要把胸膛炸开。
一瞬间,她的理智被怒火吞噬,面孔也显露出狰狞暴戾的神色。
“一群没用的废物!饭桶!窝囊废!你们没有资格追随我!都给我去死!”
“呛!”
她拔剑出鞘,砍向附近的将领。
这时候,她听到了另一种拔剑的声音。
“锵!”
宝剑出鞘,短促刚硬,霸道沉重,甚至压下了上万人鬼哭狼嚎的动静。
刹那之间,时间仿佛停滞了,一切都慢了下来,天地间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竟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余韵未绝,第二剑接踵而至。
“嗡——”
又是一剑,漫过所有人耳膜,涤荡过众生身躯,冲霄而上,直透虚空。
剑气长吟,漫过狼藉土地,漫过百里连营,漫向无限远处,在天地之间回荡。
刹时间,昏沉夜色下的云层,开始翻滚、震荡。
天地共鸣。
尉迟雅浑身一颤,感觉自己仿佛被无形之剑斩过,头皮一阵发麻,那片纠缠着她的污秽浑浊瞬间被涤荡清扫一空,整个人刹时清醒,眼前的视野也顿时没了黑暗迷雾遮挡,变得清晰开阔。
不止如此,她体内的血气也随着剑鸣的余韵一起活泼起来,游走四肢百骸,焕发出温暖的生机。
整个人像是重新活了过来,洗了个热水澡,浑身暖烘烘的,无比舒泰。
“这剑鸣声……是他在挥剑?”
尉迟雅蓦然转头,望向帅帐的方向,恰巧看见江晨挥出了第三剑。
“呛啷……”
这一剑压抑而低沉,并没有前两剑那么响亮,却是直接从每个人心头响起,生成了震荡的波纹,直贯心底,斩心斩魂,斩断一切邪祟梦魇,斩碎人们心头的暴戾恐惧,让所有人都生出一种清明之感,仿佛与天地间回荡的剑吟声产生了共鸣。
梦魇破碎,邪祟消散,人们从昏沉的噩梦中惊醒,举目望去,正好望见东方那一抹破晓的曙光。
黎明终于到来。
卫姬浑身发抖,两腿发软,强行按捺住上前扶住江晨手掌的冲动,痴痴看着他的背影,不觉间热泪盈眶。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与床笫之私截然不同,却又让人久久不舍。
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她似乎也曾听过这样一种声音,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是在母亲的肚子中听见的哼唱歌谣,还是在出世之后所发出的第一声啼哭?
回头望断所有记忆的来路,却始终想不起是在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的剑鸣。那种灵魂深处不知源于何处的熟悉感,恍然如梦,两处皆是热泪流涌。
剑气归鞘。
余韵断绝。
战场上一片寂静。
卫姬终于按捺不住,上前抱住江晨的一条胳膊,再也不肯放手。
一旁的希宁也忘了翻白眼。
希宁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江晨的右手,仿佛看到了万分惊奇、匪夷所思的事物,嘴唇微微蠕动,却半晌没有出声。
此刻江晨正望着浩气城的方向,一脸凝重之色。
在剑吟斩破梦魇的刹那,他终于捕捉到了噩梦的一丝痕迹,极轻极淡,却让江晨生出隐约的熟悉之感。
好像是……古月的味道。
五城之争时,白狐古月为了替卫流缨争取时间,不惜冒险将江晨拉入「空月幻境」,被江晨亲手格杀。
难道古月被青冥殿复活了?
不,江晨亲手泯灭了她的一切生机,最后还将她的尸骨与卫流缨一并焚毁,都烧成灰了,难道还能拼成人样?
如果不是古月,气息又为何如此熟悉?
希宁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他的沉思。
“喂。”希宁轻轻咳嗽一声,“你这招是从哪学来的,以前怎么没见你使过?”
江晨微微一笑:“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啊!”
希宁有些意动,又有些迟疑:“应该很难学吧?”
“一点也不难,我在圣城看沈凌峰使了一遍就学会了。你这么聪明,多看几遍肯定也能学会。”
“真的吗?那我……”
“不过法不轻传,艺不轻授,你得拜我为师,叫我一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