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雅终于迈入了那个最终的战场,以鲜血向她的君王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与英勇。
她没有流泪。
也没有求饶。
哪怕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乃至昏迷不醒,但败军之将仍维持了最后的尊严。
翌日。
江晨睁开眼睛,发现两侧都有人,无奈地揉了揉眼睛。
“公子,你醒啦!”安云袖娇媚的声音,让另一边的尉迟雅也有了动静。
江晨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嘻嘻,忘了。”
安云袖正要蒙混过关,却听见另一边的尉迟雅说道:“昨晚子时一刻。”
见两人皆是面色不善,安云袖连忙起身逃跑:“我去叫菁菁她们准备早点。”
江晨也欲起身,但盖着尉迟雅的一条胳膊,也不好直接拿开,就问:“饿了吗?去吃点东西?”
“还不饿,再躺会儿吧。”
尉迟雅翻了个身,正面朝向江晨,牵动的痛苦又让她想起了昨日的败绩,蹙起眉头,轻哼一声:“夫君不愧是武圣啊,在妾身这样的小女子面前果真神勇得很。”
江晨听出了她的抱怨和不服气,笑道:“我一直很神勇,不管在谁面前都一样。”
尉迟雅本来还想问难道青冥魔女、不夜城主也压不住你,话至嘴边却又想起了酒肆茶坊间流传的评书,便默默把话咽了下去,转而说道:“昨天那么辛苦,夫君一定饿了吧?”
江晨道:“我也不饿,陪你躺会儿吧。”
尉迟雅心头本有些小小的幽怨,听到这一句,也都烟消云散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享受这难得的静谧世界。
江晨仰面看着天花板。
尉迟雅眨巴着眼睛看着江晨,静静品味着这陌生又古怪、羞涩又尴尬、却又隐隐透着甜蜜、让人不忍心打断的气氛。
从今往后,她就彻彻底底属于这個人了。
数月之前,她还从来没有预想到这种结果。
这个人贸然闯进白露城,打败了她,蛮横地占据了她的故土,又强硬地占据了她的军队、她的名誉、她的整个世界。
她的一切都被他夺走了。
包括她自己在内,与她有关的一切,都被打上了他的烙印。
现在连她的身体,甚至她的心灵,都从属于他了。
可此时此刻,她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温暖、甜蜜和宁静。
虽然有些不适应,却也没有想象那么可怕……
过往的一切恐惧、空虚、彷徨、迷茫,都被一种坚定踏实的情绪填充了。
原来在重重坚强冷硬的甲胄之内,她也是一个期望有人可以依靠的女子。
白露玫瑰、三军统帅、大将军、女诸葛……这一个个闪亮的外号和荣誉,已经在她肩头压得太久了。
她终于可以卸下重担,卸下伪装,素面朝天地躺在一个人身边,做一回真正的自己了。
嘴角含着微笑,尉迟雅渐渐又睡着了。
窗外明亮的阳光再一次将她吵醒。
尉迟雅睁开眼睛,发现已是日上三竿时分。
江晨仍然在她身边,皱着眉头,似在思索着什么难题。
尉迟雅伸出手,放在他胸膛:“在想什么?”
“两盘棋。”江晨回答。
尉迟雅有些疑惑:“除了卫家的那盘棋,还有另一盘?”
“那盘棋在另一座天下。”江晨拍了拍她的手掌,“远在天边,你暂时不用担心。”
尉迟雅点点头,想了想,又问:“如果要北伐卫家,大军开拔出征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黑甲军一万五千人,之前全靠陶朱从卫家搬钱,现在反过头要对付卫家,你想好怎么筹集军饷了吗?”
江晨叹息:“确实很麻烦。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没想到我也有为钱发愁的一天。”
尉迟雅轻轻咬着嘴唇:“我爹给我留了一笔嫁妆,大约值八万两银子,之前准备用于撼山会的行动钱饷,如果夫君急着用,就拿去吧。”
“那就多谢了,算我借你的,等打下卫家就还给你。”
江晨也不客气,现在正是急用钱的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颜面,来者不拒。
他甚至打过自己这位「惜花公子」五十万两赏金的主意,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假死献上人头,去浮屠教领了那笔泼天富贵。
然而考虑到浮屠教极擅长追溯因果、甄别真伪的法术,再怎么伪装假死恐怕也瞒不过他们的耳目,只能放弃这个打算。
江晨朝尉迟雅笑了笑,眉头却没有完全舒展。
因为钱还不够。
尉迟雅的这笔嫁妆,对于撼山会这样几百人的帮会来说,已经够用一阵子了,可是对于上万人的大军,无异于杯水车薪。
江晨粗略估算了一下,仅是大军开拔之前的军粮、军饷,就还有三十万两的缺口,更别说开战之后的军需运输、车马粮草、攻城器械、阵亡抚恤……
如果战争持续几个月,至少需要筹集百万两以上,这还是在进攻顺利的情况下。如果战事不顺,那更要烧更多的钱。
所以才会有“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的说法,打一场仗所消耗的钱是难以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