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嫣忽然抽了抽鼻子,自语道:“好重的血腥味。”
她起身走到衣柜前,找了件干净的衣服穿上,这时便听见后院传来一阵骚动。
惊叫声、呼喊声、怒叱咒骂声接连响起,还有人拔剑,兵刃挥空,桌椅被掀翻,听起来十分混乱。
百花剑侍似乎在那边与人动起手来了。
江嫣推门而出,看见紫涵在门口焦急地绕圈踱步。
紫涵转过头,急切地道:“那边好像出事了……你的伤怎么样?”
“好了一半。走,过去看看!”
两人施展身法翻出厢院,正看见一个红色的人影从后院冲出来,双方差点迎面撞上。
江嫣定睛瞧去,吃了一惊:“吴神医?你不是死了吗?”
那红色的人影正是吴奇,但他的打扮又与之前截然不同。
——一件猩红色的大氅披在他身上,既威风又古怪。他的皮肤也像变成了树皮一样干枯、龟裂,满脸皱纹,仿佛苍老了几十岁。更诡异的是他的头发和眉毛,像是树木的根须,粗硬开叉,而且呈现出血一般的鲜艳颜色,看上去一半像人,一半像树。
吴奇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趴在他肩膀上,背对着江嫣,看不清面貌,只从衣服来判断,应该是百花剑侍中的某一位。
紫涵上前一步,拔剑出鞘,直指吴奇,厉声喝道:“放下夏荷!”
吴奇不动,只是根须一样的眉毛微微皱起。
“放下她!”紫涵重复道。
冰冷的剑气逼迫着吴奇,纵然是后方的江嫣,也能感受到那股剑气的沉重、凌厉。
杀气如雾。
吴奇周身也仿佛蒙上了一层血雾。
那血雾仿佛由死者的怨念凝结而成,极浓极腥的味道,比紫涵的剑气更加沉重几分。
剑气与血雾逐渐交融。
紫涵顿时感觉到,手上的宝剑变得沉甸甸的,比往日沉重了很多倍。
凌厉的剑气不但没有锁定对面,反而被那古怪的血雾浸染,成为了压在她肩膀上的巨大负担。
紫涵握剑的手掌逐渐被冷汗湿透。
这样古怪的对手,她平生第一次遇到。
她瞪着吴奇,再次开口喝问:“你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吴奇淡淡地道:“我不是人,也不是妖怪。”
他的目光从江嫣脸上转过来,第一次与紫涵的视线交汇。
一股寒意霎时涌上紫涵的心头!
她发现吴奇的眼眸,不是正常人的黑白分明,也不是野兽的碧幽色,也不是嗜杀者的血红色,而是白色。
——完全不像是活物的眼睛。
活物的眼睛是有变化的,哪怕是野兽,是妖魔,甚至连北村的那些自以为长生的僵尸,都会有感情的变化,是喜,是怒,是悲,是冷酷,是狂躁,是温柔,哪怕再怎么掩饰,都多多少少能看出些许端倪。
但吴奇的眼睛,看不出任何变化,看不出任何感情!
——甚至连杀意也没有。
就像是死人的眼睛!
紫涵忽然感觉到一股死意漫上自己的身躯。
半点也不凌厉,也没有惊人的气势,就是一种沉重、凝涩的感觉,从握剑的右手,一直蔓延到肩膀上。
就好像是躺在棺材里,盖子被钉死,头顶被土石压盖住,与阳世的一切都告别。
让人觉得万分疲惫,万分绝望,万念俱灰。
忽然有一只手掌抓住紫涵的肩膀,将她从坟墓里拽出来。
“退下!”江嫣沉声道。
紫涵回过神来,心下大骇,不自觉地退到江嫣身后,这时才发现衣衫已被冷汗浸得湿透。
“小心,他的眼睛有古怪!”紫涵提醒一句,把手上的细剑递到江嫣手里。
“无妨,我们不一定要打。”江嫣迎上吴奇如死人般的目光,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你可以带走夏荷,但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吴奇道:“你说。”
江嫣看着他树妖般的面貌,问道:“你现在到底是吴神医,还是土地神?”
“土地神。”
吴奇说完就走。
江嫣看着他从身边经过,没有阻拦,望着他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喃喃地道:“吴神医果然已经被吞噬了吗?可他为什么还要来找夏荷?神灵,应该是没有情感的吧?”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吴奇淡淡地道:“我原本只有神性和魔性,但今天土地诞,是我化形之日,在仪式上吞噬了这个祭品之后,我也能感受到他生前的执念。”
“这算是有了人性吗?”江嫣摸着下巴道。
没有回答传来。吴奇的身影已融入了夜色里。
紫涵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乏力,软软地靠在江嫣臂膀上。
江嫣道:“庄子里的人,都醒过来了吗?”
紫涵“嗯”了一声,慵懒软糯的语调似乎带着一种魅惑。
江嫣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疑惑道:“时间不多了,大劫寺那边怎么还没动静?”
她将摄魂铃借给卓行天,让他催眠全城百姓,截断冥府地藏的信仰来源,但最多也只能维持小半天时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摄魂铃的效力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