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坐在树冠上的白衣妖僧,察觉靠近的脚步声,眼皮动了动。
“刘施主,你又来了。”
刘大胆放下食盒,恭恭敬敬地行礼:“洒家心中有惑,求大师指点迷津。”
“你的来意我已知晓。”妖僧双眼睁开一道缝,空荡荡的衣袖无风自动,拍打在身下铁索上,铮铮作响,“然而贫僧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对于你的困惑,实在无能为力。”
刘大胆道:“洒家不敢奢望大师出手相助,只求大师指点一句良言。”
妖僧微微一笑,赤色的眉毛仿佛也扭动起来:“贫僧这一句话,说来容易,听进去却代价不菲。你仔细考虑一下,真的要听吗?”
刘大胆跪下去,行五体投地大礼。
妖僧嘴唇微微蠕动,一串字义古奥的口诀,传入刘大胆耳中。
刘大胆跪在地上,皱眉苦思,先是一脸迷茫之态,继而露出狂喜之意,再度叩首不止。
书房内。
烛光摇曳,幽室生香。
安云袖披着狐裘,拨弄灯芯,猛然一挥手,一脸嫌恶地道:“又是这些虫子!”
倚案看书的江晨闻言抬头,问:“哪有虫子?”
“已经死了。”安云袖放下右手,脸上怒容未消,“我实在讨厌这些东西。你打算把他留到什么时候?”
江晨转目瞥了一眼窗外,道:“快了,快了。”
“快了是多久?”安云袖赌气地拨了一下灯芯,光芒摇曳不止。
江晨看着她气咻咻的样子,微微一笑,放下书卷,起身走到她身旁,搂住她肩膀,道:“你身子未愈,又穿得少,还是早点回床上歇息吧。”
安云袖转身反抱住他,将头埋在怀里,闷闷地道:“那卷经书……你读得怎样了?”
“若有所得,却又不甚明了。”江晨的双手自她肩头滑下,轻轻抚摸她的脊背,“大乘佛法自上古传承至今,经文内涵博大精深,想要有所成就,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安云袖的手臂紧了紧,道:“我在浮屠教的时候,教内弟子从记事起就开始吃斋念佛,每天除经文之外别无他物,也至少要五年才能迈入门槛。这已经算是所谓的天才了!公子你就算再怎么惊才绝艳,智慧超群,也得要个两三年吧?”
她慢慢抬起头,看着江晨的眼睛,“你要是不想真的花两三年工夫做个和尚的话,就得另辟蹊径才行。我觉得……欢喜禅宗的法门就很不错,公子不如从此处着手?”
江晨迟疑道:“欢喜佛法,恐非正宗吧?”
“那都是愚人偏见!公子,你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真正的欢喜禅法,阴阳交融,了悟空性,也蕴藏般若智慧,也可达极乐涅盘境界。道家也有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就是同样的道理……公子,你有在听吗?”
江晨却是忆起了往日情景,被安云袖唤了几声,才回过神,低头见她一脸嗔怨的模样,忙点头道:“对,你说的很有道理。一席话让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呀!”
安云袖欣喜道:“公子如果修炼密宗法门,奴家愿做明妃。”
“好,好。”江晨没口子地答应。
安云袖的眼睛因激动而蒙上了一层水汽:“那么,公子,我们不如现在就……”
“现在……”江晨眼珠子一转,“现在有点晚了,而且你伤势没好,不能剧烈运动,还是下次吧。”
安云袖撇撇嘴,发出不满地哼声,也没有强求,两只葱玉般无瑕的小手交叠在一起,微微低头道:“奴家先回房歇息了,公子也要早点睡哦。”
“好。”
江晨也的确有些倦了,坐下去又翻了几页书,便觉得那些蝇头小字都化作了飞舞的苍蝇,在眼前绕来绕去。他便合上经卷,迈步走到卧房。
安云袖已经换上了宽松的睡袍,背向侧卧在大床的另一边。
江晨看到那白色的背影,惊觉竟与林曦有几分相似,不由愣了一下。
安云袖听见脚步声回头,恰看到他面上神情,先是迷惑,继而明白了什么,出声询问:“林小姐也穿过这样的睡衣?”
江晨含糊地嗯了一声,想找個其他话题应付过去,但安云袖已经坐了起来,哼道:“那我不穿了。”
说着,她就把睡袍解下来,扔到地上,还用脚踩了两下。
江晨苦笑,走到床边坐下道:“明天给你买件新的。”
“不要!以后我不穿睡衣了!”
夜渐深。
许多人仍不愿就寝。
在这陌生的城池,居高一览长街尽处阑珊灯火,遥望城郭外环伺的妖魔,顿让人从心头涌起无比鲜明的“身在异乡”之感。纵然是编织着诸多阴谋阳谋的幕后青衫客,也无法将这寂寥冲淡分毫。
幽幽的琴声,亦如这夜色一般惆怅。
上官玥纤指在弦上挑拨,一袭素衣如莲花铺展在地上,随着优雅的动作,婉转的琴声从指间流淌而出。
如果谷玉堂看着这样美妙的场面,一定瞠目结舌,挪不开眼睛。
但这屋中的另一人,却连头也不曾回一下,只将一个背影留给弹琴女子。
仿佛窗外的那片阑珊夜幕,比那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