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像已经完工。那人对钱德说。“这是现任祭司的一大功绩。”
女神像双手叉腰,身穿单肩式摩登长裙, 脚蹬高跟水晶拖鞋,头部已经完工,发髻高挽,眉目清秀,神情超然不群。以一种无法描摹的心情注视着自己脚下的游泳池。游泳池里人们欢快的嬉戏,体态修长眼神温和的游泳教练在耐心的教导初学者伸展手臂的姿势。孩子们在浅水区摆弄水底三轮车。他们的父母则在岸边悠闲的聊天,看书,听微型镭射唱片。
泰坦尼克沉没。那人说。
“什么?”钱德问。
“让人联想起泰坦尼克沉没,这氛围。”那人无精打采的说,稍显无神沮丧。
钱德的头脑稍微试着联想,但无论如何无法想象巨轮在游泳池中沉没。毕竟,有许多人在喧闹。仰泳,蛙泳,自由泳,还有身材修长匀称,面目祥和耐心的游泳教师。还有水底三轮车和镭射唱片。
“泰坦尼克……”那客轮就算以当代的标准衡量也可以称之为巨轮。毕竟重达四万五千吨。初航搭载二千二百零七人。曾被舆论认为永远不会沉没。因为设计有十六个密封舱。
但是第一次航行便沉没了。
精确性第n次被打破,损失一千五百人。
16个密封舱5个进水。
没过半数,但是沉没。沉没在北大西洋冰冷的海面以下。
泰坦尼克保持沉默。
在游泳池底。
仰泳、自由泳、蛙泳、手臂的动作、水底三轮车、太空婴儿、聊天、激光唱盘……
独角兽。钱德脑海中浮现出了独角兽的侧像,下面用凹凸艺术字标示出“独角兽”。可是,为何会联想到这个,却毫无线索。只是毫无前兆的想到了。毫无前兆。脱出掌控。非精确性。泰坦尼克在北大西洋冰冷的海面下小声吟唱。精确性。独角兽在未知空间小声唱和。大型猫科动物蜷成圆圆一团,伏在女神像单肩长裙裙摆下面。
“绿色通道。”旁边那人说,随即迷惘的望着钱德,似乎要他解释为何自己要那样说。显然他不知道,钱德当然更不清楚。
“绿色通道。”那人又说了一遍。
“绿色通道。”钱德也跟着复述一遍。
哪里的绿色通道?
应该是哪个海关的。钱德想。申报完物品就可以走过的通道。但是就算走在这样的通道上,也时常有海关官员来拦住你进行“例行检查”。
“例行检查。”海关官员说,满脸审慎不信的神情。
P先生稍微扶扶宽沿礼帽的帽檐,黑色墨镜下看不清眼神,只有亮白色的小胡子稍微向左边翘了翘。
“检查?”
“例行公事。”
“好吧。”
“没什么想申报的?”
“没有。”
P先生笨拙的将大号拉杆式手提箱放在检查台上,慢慢小心的拉开最上层的拉链。手提箱内部分成三层。最上层只有几件衬衫和内衣。
“看下面。”海关官员继续下达指令。
P先生有条不紊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双白色尼龙手套,将其舒缓优雅的戴好。不管海关人员的讶异目光,慢慢拉开第二道夹层的拉链。
“干什么?”海关员还是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出于需要。”p先生说。
海关员没再追问是出于什么需要,只是屏住呼吸等待拉链拉开。
第二层空间很大。木乃伊双腿蜷曲,双臂抱着膝盖,头靠在大腿上,呈现未出母体的婴儿姿势。
“有什么问题?”p先生抬头,示意性的翘翘亮白色的小胡子。
“没什么问题了,先生。祝您愉快。”海关员长出了一口气,帮p把手提箱拉链拉好,随即用粉笔在上面画上“通过”的记号。
绿色通道。钱德又重复了一句。
p先生拖着他的木乃伊走过海关,在机场门口感受海岛炽热的阳光。椰风阵阵,身穿休闲花衬衫的游客和出租司机比比皆是。眼前就是沙滩和大海。虽然p向往大海,但这里却缺少绝对的安宁和静谧——人还是太嘈杂了些。
于是p拖着手提箱来到租船屋。这里同等规模的小型租船屋也比比皆是。他们向游客出租游艇、摩托艇和橡皮艇,出租鱼枪和各类枪支,还卖鱼干和扇贝肉干。总之,包揽了大量杂七杂八的销售项目,是名符其实的杂货商店。P在店里买了一些干扇贝,租了一艘半旧的橡皮艇和一挺鱼枪,然后便贸然出海。
大海上总存在那绝对的安宁静谧之所。P这样想。行到海上,没有别人在旁,p便将木乃伊从提箱中请出,随即将提箱扔到海中,令其随波而去。木乃伊在橡皮艇的另外一侧仰躺着,头上是火辣辣的太阳。P摘下太阳眼镜,戴在木乃伊眼眶上。于是整体上感觉,木乃伊躺的舒缓了。
P很快找到了自己盼望中的安宁静谧。那是一个很小的珊瑚岛。岛上有棵椰子树,但是上面没有椰子。P把木乃伊搬到岛上,一边嚼着扇贝干一边把橡皮艇拴在椰子树上。然后,就自顾自的倚在树下,看着绿色阴翳下的蓝色天空。不是那种明晃晃的湛蓝,而是那种略微带有灰色色调的深蓝,带着半透明的质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