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平房,有两间开着灯,一共三个人,正在喝着茶水值班,还在抱怨,这省城的领导可真不是人。
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大个子,端着茶缸子,身体靠坐在桌子边,嘴里嘟囔着:“大过年的抓一帮小黑市的人,你说犯得上吗?过完年再行动,能咋的?”
旁边一个更年轻的,二十二三岁的人应和着:“是啊,你说以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要是全清缴了,以后咱这边,老百姓啥口粮都换不了了……”
旁边那个办公室的人刚好推门进来这屋,是个三十六七岁的人,个头不高,一米七四左右,黑脸膛,满脸严肃。
一进来,听他俩这话茬,赶紧把门关上。
“我说你俩,是不是不用出去巡逻抓人,在这闲的?那奉天总局子的领导都来了,还敢在这说这些?”
那个大个子赶紧说:“哎呀玉强哥,这边就咱仨,我和小周不就是说两句,痛快痛快嘴嘛,本来就是这上面的人小题大做,跑咱这公社小地方来兴风作浪,年都不让过……”
他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我说王广利,你给我正经点,别以为你爸退下来以前是一把手,你就啥都敢胡咧咧,不为老领导,我才不护着你!”
那个王广利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立刻端正站姿。
“是,赵副队长!我错了。”
这个赵玉强的名字,连晓敏以前就听说过。
钱爷给她讲,局子的这人,被以前的一把手提拔,升成了副队长后,让他想办法给结交上了。
这一年多来,都会给他小黑市这边打着掩护,一直风平浪静。
而且这人挺讲究的,也并非纯是为了勒脖子,收钱捞好处,觉着只要事不大,哪个地方没个小黑市啊,要不缺衣少食的人,咋淘换口粮,不都得扎脖?
钱爷平时给他送点礼物,他就留下,你不送他也不会去要啥钱物,于是一来二去,也算成了朋友。
不交往些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整小黑市这样的营生。
还有委会那边的孙老五,也是一样。
心里有了数,连晓敏继续听下去。
赵玉强点了根烟,压低声音给王广利他俩说,不是小黑市的事儿!
是省城那边最近摸出一条线索,有人倒腾了几车粮食,也是赶巧了,这上面有人想抓业绩,就盯住这事想挖出大鱼,那个钱贵,这回摊上事了,没办法。
而且今天连着审了三个小时,就是不吐口儿,啥都没交代,指定是要吃枪子的!
那二人总算明白细情了,王广利又问:“那咱还要加几天班啊?不能整个年都过不了了吧!”
赵玉强吐了口烟,摇摇头:“今天一宿严查,继续抓跑调的几个人,明早,抓着那四个就要带回省城继续审,领导一走,咱们这边能松快松快。”
“但是,谢队长说了,还得继续追捕那五个。”
连晓敏心想,她打趴下那些委会的人,估计很快就能来送信了,五个人早跑了。
她又将精神力集中在二层小楼里,二楼几个办公室都亮着,东边第二间里面,拷着四个人,正是钱爷、顺喜、顺安和小四。
算来,他们已经被抓到这四五个小时了,水米没沾牙,就靠墙根,在地上蹲坐一排。
旁边有两张办公桌,四把椅子,但是只留了两个人,在这里负责看押。
再看向东边第一间办公室,看屋内环境,应该是领导的独立办公室。
一个大文件柜,一张办公桌,还有沙发。
此时里面有四个人,似乎正在开小会。
其中一个看来是领导,正在跟大家说话。
“谢坤,省局领导已经去国营招待所休息了,抓住钱贵,不论怎么说这次抓捕就算成功,这几天你再盯着点,争取把剩下五人也抓住,别放跑了……”
那个谢坤神情有点尴尬,开口说:“来不及了……我刚才接到委会那边的电话,他们一个七人巡逻小队,碰上了往外逃的一伙人,被打趴下了,对方已经跑出公社范围了……”
“啥玩意?一个都没抓住?全跑了?这些饭桶,平时就知道批斗这个那个的,动真格的,一点真能耐没有!”
谢坤很无奈:“是啊,黑灯瞎火的,已经跑了,那指定躲起来了,唉,也就这样了,至少隔壁不是还有四个嘛。”
领导默不作声,沉思了两分钟,点点头。
“行吧,反正重要的人抓住了,省城的两个同志在看押,你们一会儿给买点吃的,都还没吃晚饭呢。”
“我先回去了,今晚你们都在这盯着,明天一早,他们把人带走,就没事了。”
冲隔壁关人的屋子呶呶嘴,站起身穿大衣。
另外三人也站起来,点头应着出去了。
连晓敏释放精神力继续观察着,很快那个四十岁左右的领导走了,到楼下,骑上自行车出院门回家去。
谢坤带着两个手下,先去跟隔壁的同志打个招呼,他们去楼下整点饭。
现在大过年的,国营饭店根本不开,再说都这么晚了,哪哪也没东西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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