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川的办公室里,包括藤源在内,新川、龟井、程延四个人就犹如一群乡巴佬一样围观着卢秋影拍出来的那四张照片。在这个年代四张照片不奇怪,新川砍头的照片也就比较惊诧了,但如果这是四张彩色照片那震撼力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上一次看到彩色照片,我还是在德国慕尼黑大学一个摄相专业教授家里,这种照片胶卷虽然已经在二十多年前就发明了,但操作也实在太难了,普通照相馆根本就洗不出来,需要一套至少五根金条的专业设备才行。而且这还不够,摄影师的水平要求更高,就连那位教授十张底片也不见得洗成功五张。像能够如卢小姐这样,将四张照片在这么短时间洗出来的,还这么清晰的,我相信就算将整个日本、满洲都找遍了,也不会超过十个,也许连五个都没有,至少我知道就连天皇的宫廷相师也办不到。你看,新川君这种拿着刀杀人这种姿式,再加上鲜红的血液正好从空中一直溅到身上的白衬衫上,我相信这个照片拿到世界博览会上也会获得大奖的!可惜啊,这样的照片是无法排版到报纸上的。”见多识广的藤源饶有兴致地给众人解释着彩色照片拍摄之难。
“这个卢小姐真不愧是帝国大学毕业的高才生,现在我明白玉旨一郎那么高贵的出身,仍然不远千里跑到这种冰天雪地专为追一个中国女子的原因了。”新川抚摸着照片上的压膜,感觉这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他自己已经被照片中的自己给帅呆了。
“是啊,这位卢运启不知道走的什么运,两儿一女,一个在德国留学学习纺织工业,一个在东京学习医学,这年头有钱的人不奇怪,能够将两个孩子都培养成才的可不多见。”森一郎与程延对哈尔滨上层社会了解明显不够,只能洗耳恭听着藤源在那里评价着这位户老爷。而程延则一边听着藤源这位便宜姐夫难得一次在众人面前卖弄自己的见多识广,一边将脑子中不多的有关这位卢老爷的资料再一次回想起来:
卢运启,山东人,1901年就开始闯关东,先从事金矿、煤矿、中俄贸易,现在是哈尔滨市最大的商人,就连玉旨雄一刚到哈尔滨上任也马上就拜访过他。虽然卢因为政治立场拒绝在省市政府中担任任何职务,但日伪特务机关仍然被严令禁止打扰卢家,更别说警察厅长葛明礼论起来还是卢秋影的姨夫。
两个儿子,老大早在十多年前刚从德国留学毕业后,就被卢老爷子送回了老家山东,跟山东同乡合作开染厂,生意遍布关内外。这在明白人眼中都明白,就是所谓的狡兔三窟了。至于女儿就更不用提了,程延已经见过她一次了。而另一个儿子虽然生活在哈尔滨,但大家似乎都不愿意谈论这个纨绔子弟。
“不过这位卢大公子据说不仅在生意上搞得很不错,而且在山东青岛一点也没耽误吃喝玩乐,光姨太太就纳了三五个,孩子生了五六个,这一点老二到是很像他哥哥,所以卢老爷子孙兴旺,也就不再乎二公子如何了。就是这位卢小姐年龄已经二十七了,还没嫁人,再加上卢老爷一向不喜欢我们日本人,恐怕玉旨一郎要想抱得美人归也难啊。”藤源叹了口气说道,作为亲英美的贵族,藤源与村山一样并不喜欢目前关东军这种完全占领满洲的战略,但却沉浸在这种收获之中。
随着藤源离开,一句话也没说过的龟井也离开了,只留下了程延陪着新川,程延开口道:“这么好的照片,我觉得应该配上相框挂在您的办公室最好,正好站前新开了一家小巴黎照相馆,那个摄相师王老板,我在新京的时候就认识,手里有些好货。有时间我陪您下去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相框。”
“程君就是想得周全,别说别的,这种彩色照片我以前只是听说过,但见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我自己的照片,按他们本地人的话说,这个牛我可以吹上一辈子了。”新川作为一个军人对技术的进步有一种滞后性,并不知道最多两三年彩色照片也就没有那么惊异了。“那就拜托你了,正好我想去站前转一圈,看看周围对昨天事件的反响,你陪我一同去。”
新川是个办事脾气很急的人,说做就做,没两分钟,他已经跟程延走在了站前广场上。此时的新川又穿上那件配着少佐军衔的军装,还戴着宪兵标志,本来在昨天前周围人对新川还只是因为他的军装而害怕他,但今天再走在站前广场,有些店铺店主都已经吓得腿肚子抽筋都快跪下去了。
新川对自己目前在人们中的这个形象很满意,很开心地围着站前广场转了一圈,然后看到一家照相馆,就对程延道:“这就是你说的那家吧?”
“是的,是的,我给您前面带路。”程延抢在新川前面将照相馆门口的帘子挑开,护着新川走了进去,然后才放下帘子,自己走了进去。照相馆的帘子是用菩提珠子穿成的,程延一放下,珠子间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动听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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