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来,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阿文的事,你能给我讲讲吗?”沈近真窝在魏若来的臂弯里,柔声说道。
沈近真只知道战争债券夺走了阿文的生命,其他的所知甚少。她只有知道丈夫以往的哀伤,才能竭尽所能帮他抚平。
魏若来默了默,就讲起来,“阿文他曾经是我最好的兄弟,当时我和我哥刚来上海就认识他了,他独自一人来上海闯荡,为的是让他娘和妹妹过上好日子。
他爹走得早,家里只有娘和妹妹,他不得不早早支撑起家业。我和哥后来住在周姨家有多半原因也是因为他。”魏若来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
“那时,我和我哥刚到上海,人生地不熟,我们得先去哥哥的工厂,因为那里管住。
我们提着大包小包,走到黄包车夫聚堆的地方,准备问路,大部分车夫对我们爱搭不理,只有阿文热情的给我和哥哥指了路,还怕我们找不到给我们画了图。
我们很感谢他,他只说了句,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帮一把。
我和哥哥很顺利的就找到了工厂,哥哥办了入职手续,可是厂里却不同意我住在厂里,因为哥哥让我安心念书,不让我打工。厂里说他们不养闲人,让哥哥给我另寻住处。
可是我们没有什么钱,后来哥哥好说歹说,愿意多打一人的工,厂里勉强让我们哥俩住进去,我们就先搬进了工人宿舍。
哥哥说他得先赚钱才能把我送进学校里读书。所以那一阵哥哥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做工,为了我省吃俭用,后来攒了些钱,准备送我读书。
可是他并不知道该把我送进什么学校,我自己也茫然不知。厂里的工头看我算数方面有天赋,就给哥哥说让他把我送进会计学校,以后出来做个账房,比当苦力不知要好多少倍。”
沈近真听到魏若来之前过得苦日子,不由得抱紧了他,魏若来拍了拍沈近真的背,继续说起来。
“哥哥把我送进会计学校,之后我就经常在去学校的路上见到阿文,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吧。
他一直对我很友善,有时看我快迟到了,还会免费拉我一段,我总觉得自己欠他的,他总是笑笑说,‘他又没生意,拉一小段没什么的。’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起来。
那时候,哥哥忙的顾不上我,我们就经常聊天,他也给我讲了很多上海的‘生存指南’。
由于哥哥机敏灵巧,干活卖力,很快就受到工头的重用,挣的钱也多了起来,他觉得工人宿舍太吵杂了,不利于我学习,就打算带我搬出来。
阿文给我们建议,让我们搬到七宝街,一是他也在那住,算是熟门熟路,彼此有个照应。二是房东周姨人很好,虽然嘴上不饶人。三是房租便宜。”
魏若来提到周姨时,先是温柔的一笑,之后痛苦之色爬上脸庞,沈近真在他怀里并不知道他情绪的变化,魏若来抿了抿唇,闭了下眼睛,又说了起来。
“我和哥哥就搬进七宝街,住进周姨的房子。后来哥哥变得行踪诡秘,虽然他还是拿钱回家,却总是见不到人,我偷偷跟踪他,怕他做坏事,弄得自己每天也紧张兮兮的。
那段时间,阿文一直陪着我,安慰我,经常给我送吃的,在我放学的时候特意在学校门口等我,和我一起回家。还告诉其他人,说我是他认识的人里面最有出息的,给了我不少自信和鼓励。
再后来哥哥彻底消失了,那段时间我陷入了迷茫和绝望中,还是阿文他帮我找到了一份报社的排版工作,维持着我的基本生活。
我又通过会计学校的关系认识了我的老乡斧头帮的良叔,帮他做账,挣些外快,贴补生活。
在哥哥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是阿文一直陪伴我左右,让我从困境里走了出来,他就是我的另一个兄弟,亲兄弟。
他时刻为我着想,以我为先,不管我身处怎样的境遇,他都对我不离不弃。生活上更是对我嘘寒问暖,我早期做饭的手艺你也知道,有多难吃,是阿文拜托阿玲有时给我做些鱼肉的吃食,给我补充营养。”
“阿玲是谁?”沈近真敏锐的问道。
魏若来原本哀伤的表情浮现了一丝笑容,他轻拍了一下沈近真的额头,“是周姨洗衣房请的小时工,也是房客,喜欢阿文。阿文走得时候她哭的很伤心。”
“是这样,那她一定很难过!”沈近真又往魏若来的怀里钻了钻,魏若来帮她掖好被角,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大家都很难过。阿文出事的那天,我就在现场,可是我救不了他,我飞也似的奔向他,想抓住他,我告诉他一切有我,我会帮他。
可是他那时已经深陷绝望,还劝告我让我看清现实,说我什么也做不了最后也会被黑暗的现实吞噬。我觉得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魏若来的泪顺着眼角流出来。
沈近真连忙起身,她正视着魏若来清澈明亮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不是你,是那些贪得无厌的混蛋害了阿文,你也拼尽一切为他报了仇,阿文他一定在天上看见了,所以他也同样保佑了你,让你在法场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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