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简单,既然你们家二傻子抢了人家的良田,又霸占了人家闺女,还强夺了一些流民作为他的部曲私兵,那么这些东西,你们都尽数还回来就行了。”男孩子一脸轻松认真的说道。
“还回来?还给谁?”李氏紧张起来,抢先问。
“当然是还给我家卿哥哥。”男孩子答道。
这一口一个卿哥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郎君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位传说中的神医,到底是位娘子还是郎君啊?
“呵呵呵……”李氏掩嘴笑了起来,“小子,别怪本夫人没提醒你,且不说我家十四郎是否真有抢占人家的良田,闺女以及流民作为部曲私兵,就算有,这对他们这些贱民来说也是他们的福气,这世道,要想好好的活着,要么你就是贵族,要么你就干脆卖了身做大户人家的奴仆,没有身份,又没有士族庇佑,你就只能等着被人打,被人劫掳,甚至是被人当草芥一般的杀掉。有所谓‘刑不上大夫,法不下庶民’,这年头,死个庶民没什么大不了的。”
男孩子沉默了下来,他明白李氏为何能如此嚣张的说出这番话:的确不错,如今这世道,战争如此频繁,每日都有人或因战争或因疫病而死去,那些尸体堆在乱岗上累积如丘陵,官府的人根本就管不来这些庶民的死活,也不想管。
见男孩子垂眸沉吟,李氏又一脸的得意,旋即又作出一副同情状:“小郎君,并不是我们舍不得拿这些东西作为酬谢,而是你家主子她根本就要不起,不但要不起,许还会招来杀身之祸呢!”顿了一声,又道,“你看这样行不行,若你家主子真能治好我家十四郎的病,我郑家以绢帛百匹,金铢千镒来作酬谢如何?”
李氏笑得一脸灿若桃李,看着男孩子一张俊俏的脸甚至还有些目眩神迷,哪知这男孩子眯眼一笑,倏然又板起一张脸道:“不行,我家主子偏偏就视那金钱如粪土,如果你们也觉得你们家郑十四郎就是一陀屎的话,那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这话说得?什么叫一陀屎?李氏嘴角抽了抽,斜眼偷觑老夫人的表情,但见其面容沉沉如水,暗叹这老婆子还真是极好的修养风度。
眼见着男孩子就要迈脚朝屋里进去,身后的一众妇人又慌张的向前涌近,老夫人顿了良久,才拉下面子含笑赔礼道:“小朗君莫听这妇人之言,你家主子德行高操,清泽怡人,岂是我们这些俗人所能相比,还请小郎君高抬贵手,莫与这妇人计较。”说罢瞪了李氏一眼,瞪得她一脸委屈又惶惶颤颤不敢再多言。
“都应你主子的意思,十四郎夺了哪些良田,哪些流民以及女子,他们的身契我都给你。”老夫人一脸真诚的允诺道,忙又唤了身边的一个心腹来,贴耳交待一些事情。
“阿家……”李氏还有些心有不甘,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村野小大夫,还不知道医术到底如何,能请她来给世家之子治病那是看得起她,哪有病还未看就提出如此丰厚条件,这分明不是看病,而是借此机会来抢劫的。
李氏心中的腹诽郑老夫人不知道也不想理会,在她的吩咐下,一行人急冲冲的朝着夜色里奔去。
……
男孩子也不理会这些妇人,抬脚迈过门槛,砰地一声便将门死死的关上,这幅不屑又傲慢的样子似乎是在防贼。
而被当成是贼的几个妇人身子皆齐齐一抖,都胀了一肚子气。
“阿家,你看……”李氏气不过,再次出声,想她们郑氏的夫人娘子走在哪里不是被人高抬着捧着,那些庶民恨不得去舔她们的脚趾头,哪有受过这种气。
“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郑老夫人拄着拐杖站直了身体,没好气的说道,“怎么打了一巴掌还是这么不长记性!”
李氏一噎,羞红了脸。
与外面一众吹着冷风还不敢乱动的妇人不同,屋子里面却是暖如仲春,男孩子买了一些碳,升火给“少年”取暖,见他提着笔落在屏风上的一处,双目直直的盯着有些失神,便好奇的凑过来看。
“卿哥哥,你是在作画么?你想画什么?”男孩子问。
“我不知道我想画什么,有些东西似乎要从脑海里喷溥而出,可我又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少年回道。
“那卿哥哥脑海里到底想起了些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男孩子试着问。
少年凝神想了起来,可似乎连回忆都是一件令人极费力痛苦的事情,很快他便皱起了眉头,额头上落下豆大的汗珠,烛火下可见白皙得几近透明的额头上青筋暴露。
男孩子赶紧制止了他,紧张又心疼道:“卿哥哥,别想了,若是想不起来就什么也别想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不知道的,我也想办法打听到再告诉你。”
少年的神情这才慢慢恢复平静,黑若点漆的眸子渐渐沉静下来,他端坐在那里,墨发披垂,身姿笔挺,又兼白衣胜雪,肤色如玉,看上去俨然一尊羊脂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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