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来得太突然,侍卫和太监们都惊呆在原地。
“太医!传太医!”
韩涉的喊声如惊雷一般,震醒在场所有人。
张公公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吩咐手下小太监去太医署摇人。韩涉也顾不得苏斐然的失礼,直接把她撂在地上,先去查看秦奉安的情况。
哐当。
苏斐然的脑袋和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经过这么一遭,她比刚才清醒了不少,回想起刚才的事情,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她真的后怕,如不是秦奉安突然昏厥,韩涉没空料理她,恐怕她早被就地杀鸡儆猴了。
秀女们原本都低着头,此时听见这样大的骚动,饶是家教最好的人也不由得抬头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一抬眼,皇帝竟晕倒在地,而随身侍卫和太监满脸通红地在旁边争执:
“立刻把圣上抬至殿内!”
“不行!太医署前阵子刚做过科普,不能随意挪动患者!”
“那你就让他这么躺在冰冷的地上?成何体统!”
“我跟随圣上二十多年,体统不体统的,我能不清楚?还不劳您费心!”
“废话少说,快把他抬进去!”
“不抬!”
“抬!”
“不抬!”
“抬!”
“要抬你自己抬!”
“我自己抬叫拖!”
躺在地上的皇帝轻微勾了勾手指,弥留之际,他在脑海中看到了一片荒凉的草原,与父亲、母亲、祖母、祖父、外祖母、外祖父、姑姑、姑丈和列祖列宗的身影。
“这不是小慎言吗?这么快就来了?”父亲拂着胡须站在草原上,笑呵呵地叫着秦奉安的小字,“正好我们这桌麻将就差你一个,快坐下吧!”
“麻将?什么麻将?”
秦奉安看了看四周,鸟不拉屎,哪有什么麻将的影子?
“慎言啊,别这么警惕,我们怎么会害你呢?”母亲也一脸温柔地帮腔道。
“……”
“来吧,来祖母这儿。”
“到我们的身边来。”
“就差你一个了、就差你一个了、就差你一个了!”
草原上的天骤然变黑,熟知的人的身影顿时拔高几丈,拼合成一堵密不透风的高墙,步步向秦奉安逼近。
“救命啊!!!!!”
张公公和韩涉已近白热化的争吵被映入眼帘的两根手指打断,只见地上的皇帝满脸铁青,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哆嗦地说:
“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下……”
说完,他的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韩涉脸色瞬间苍白,手颤抖着去探秦奉安的鼻息,却什么也没探到。
他吓得慌乱收回了手,一脸见了鬼似的表情,对同样仓皇的张公公一字一顿地说:
“圣上,驾崩。”
韩涉特地压低了声音,但他的大粗嗓门再怎么压,都让院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院内顿时嘈杂起来,秀女们满脸煞白,纷纷交头接耳,有些秀女当即吓倒在地,望着前方出神。
苏斐然早就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虽说皇帝死就死了,跟她没什么关系,但她也是第一次看到活人死在自己面前,难免有些害怕。
“圣城之中,天子脚下,是谁胆敢在此喧哗?”
一道充满威严的呵斥自院外而起,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在侍女的托扶下走出轿辇,向院内徐徐而行。
那满身缀满金银、走路浑身咣当的老妇人,赫然是当今太后,也是秦奉安的干娘——林翡。
数十个太医们与太后前后脚赶到。他们拿着医疗箱冲进来,见到太后只匆匆行了个礼,然后不顾仪态地跑向储秀阁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皱着眉,问两侧侍奉的宫人。她向来最看重礼数,因此也耳濡目染到了皇帝。见到院内一片混乱,她脸上泛起愠怒之色,“皇帝呢?”
“额,圣上他......”
两侧侍奉的宫人对视一眼,还是将先前的事一五一十告知。
说到“驾崩”一词时,太后的眼神像一把利刃,直直地扎入二人眼中。虽是盛夏正午,而那两位宫人都感到周身泛起强烈的寒意。
“太医还未有决断,你怎敢胡言乱语?”太后冷冷地说,“此番你们转述韩涉之语,我便不计你们的过失。若有下次,下不为例。”
两位宫人连忙称是,心里想哪还能有下次。
看到太医忙碌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太后心中的不妙愈发升腾。
“扶哀家过去。”太后向随侍宫女寒霜吩咐道。
寒霜哪敢言听计从,万一皇帝真有个三长两短,太后恐怕要直接跟着走了,连忙劝阻道:“太后,我知道您急,但您先别急。有太医在,我们去哪有什么用处?”
“行吧。”
太后也不执拗,将冷峻的视线投向秀女们,厉声喝道,
“先前将圣上气晕了的,是哪个混账?”
还有我的事儿呢?
苏斐然不着痕迹地退后到人群中,却被宫人们的手指无情出卖,只好不情愿地挪步,来到太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