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府。
满朝臣子,都说裕王优待文官,重视文教,待臣子宽仁和善。
当府前的仆役来报,朝廷的两位阁老,王府的两位师傅到了。
裕王朱载坖便立马从后面到了前厅。
待徐阶黑着脸,高拱红着脸,绕过影壁,到了前厅的时候。
裕王朱载坖便已经满脸笑容的说道:“两位师傅这些日子忙于朝政,今日可算是来了。”
徐阶、高拱正要作揖行礼。
朱载坖却已经开心不已的说道:“倒是严师傅这两日不曾来,本王颇是想与他畅谈一番。”
此言一出。
徐阶、高拱便愣在当场,也忘了行礼。
朱载坖却全然不知,仍在说着:“这一次朝廷欠俸,闹出了百官静坐午门的事情。若不是当初有严师傅送到内府的银子,恐怕朝廷现在已经闹翻了。”
裕王府前厅,只有朱载坖那开心的声音,以及……
徐阶的脸更黑了一些,高拱的更红了。
原本才发生争吵的两人,这会儿又齐齐觉得不来气了。
朱载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两位师傅到现在都没有开口。
他看向两人:“徐师傅?高师傅?你们怎么不说话?”
朱载坖心中不由一紧。
脑袋里已经闪过无数种可能,只觉得大明朝这天南海北两京一十三省,是不是哪里又生出什么祸事了。
朱载坖赶忙说道:“可是哪里出事了?要不要以世子的名义,叫了严师傅过来一同商议?”
砰砰!
两道枪声,终于是正中徐阶、高拱的心脏。
徐阶、高拱这两位刚刚还彼此红了脸的人,默默的对视了一眼。
今天就不该来这裕王府,自找没趣啊。
但两人都到这了,只能是请了裕王进到厅中。
随后徐阶才开口道:“回王爷的话,眼下天下承平,无事发生。”
听到社稷无事,朱载坖松了一口气。
高拱却是哼道:“外头是没事了,但朝廷如今也没钱开支了,再这样别说是百官午门静坐讨俸了,就连朝廷的几桩大事都做不下去了。”
他这本就是怨气之言。
朱载坖却是不同于往日,一听到这些难处,就愁容满面。
他面含笑容道:“钱啊,朝廷这些年确确实实过的艰难。不过今年倒是眼看着渐渐好转,明年更是有千万收入从海外而来。
说起来,父皇前几日在玉熙宫身后的那句话倒是在理。
可不光是父皇离不开严师傅,我大明朝如今也离不开严师傅啊。”
想回家!
高拱一下子就愣住了,瞪大双眼,张着嘴,看着说出此话的裕王朱载坖。
这位严格来说,算是自己等人学生的亲王殿下。
竟然还在皇帝的那句话,进一步的深化了一下。
所以说到底,你们老朱家就指着他严润物当差做事呗。
咱们这些人都是无用之人。
高拱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徐阶这会儿已经彻底麻了。
压住心中的阴霾。
老徐抬头看向裕王:“王爷先前所说无错,朝廷当下首要的事情,还是如何得些钱银,如何将地方一样样的事情继续办下去。”
朱载坖连连点头:“徐师傅说的是,总不能真的走到没钱办不了事的地步。只是如今朝局,徐师傅有何想法,能为朝廷暂解时局之艰难?”
当裕王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满心吃味的高拱也是默默的侧目看向老徐。
徐阶沉吟了片刻后,开口道:“百姓艰辛,加之南北几处战事久久不平,这几年两京一十三省也是屡生灾患,再不能叫百姓缩紧裤腰带,朝廷对他们增开赋税了。
不过今年严师傅在圣前提到东南增产丝绸行销海外,以禁止民间私营的法子,提高售往海外的丝绸价格,倒是个好法子。
臣倒是觉得,能否以此为鉴,在东南增开几项官营的买卖?诸如东南棉布、茶叶、瓷器等物?”
朱载坖仔细听着,当即点头:“徐师傅说的是個好法子,只是具体如何操作?若是可行,二位师傅倒是可以奏陛下知晓。”
徐阶一边琢磨着,一边说道:“不过这事也不能完全照搬丝绸的法子。若是处处都以官营,则有朝廷与民夺利之嫌,到时候朝廷的体统颜面必将遭受民间指摘。
所以老臣以为,能否由朝廷出面,让东南的商贾们联合起来,叫他们的货物都并在一起,再与外商商议货价,朝廷则从中抽取商税。
如此民间富矣,朝廷富矣,无累税于百姓,徒增百姓重担。”
说完之后,徐阶便安静了下来。
其实今日当着裕王的面说的这番话,早已在他心中酝酿许久。
之所以放在现在说出来,一来是因为今天高拱的愤怒和不满。
如今朝中依旧是严党做大。
自己身为内阁次辅,还是要多多团结朝臣的。
二来便是因为徐阶自己确确实实感觉到了如今朝政的多变,以至于让他看不清接下来大明朝又会怎样发展。
所以他需要在这个时候出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