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韫一大早刚出门,清晨的露水还挂在草尖上。
还没出门,骆湛派来守门的人就压低声音说了句:“门外有个人,昨儿傍晚来的,在门外等了一夜了。”
徐韫一愣,有点儿懵:等一夜?虽然这个天不算冷吧……可也不暖和。
也怪受罪的。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徐韫开门的动作缓下来,压低声音问。
那人声音不变:“他既也没敲门,我们就没回禀。”
徐韫明白了。
她打开了门,不过心中存着小心和防备——谁知道等自己一夜是为了什么事?
万一见了面,不由分说地先给她一下呢?
徐韫的开门声也惊动了门外的人,他瞬间从墙根边上站起身来,扯了扯衣裳下摆后,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了徐家大门口。
然后直接跪下了。
徐韫一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个情况。
吓一跳也不至于,但一开门就对上这么一副情景,徐韫也是赶忙让开——平白无故受人大礼,折寿啊!
她也不上去扶,只道:“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跪着的人不动。
徐韫使了个眼色。
刚才回禀这件事情的人,就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将人一把拉了起来。
徐韫这才看清楚,这是个中年男人,不胖不瘦,瞅着平平无奇的,但一双眼睛却十分清明,态度有些瑟缩,但不算卑微讨好。
这是一个很难让人产生深刻印象,也无法产生反感的人——主要是得益于对方生了一张忠厚老实又实在是普通的脸。
徐韫让到了一边,顺手把门重新关上,不愿让红玉或者谢婉清知道。而后才问对方:“你认识我?”
“不认识。”对方局促否认了,又急忙解释:“但我听说了徐小娘子的事情,我想,徐小娘子身边应当是缺人手的。”
徐韫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你是想自荐?”
这就稀奇了。
对方应了一声,有些紧张,却也十分认真:“奴王敬,与奴老妻,还有两个儿子,想卖身。另外,还有个大儿媳。二子还未娶亲。另还有个小儿子,才三岁……”
徐韫明白了。
这是一家子奴籍。
不过,三岁的小儿子不想卖。
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相当于是给自家留个火种。
徐韫只问了一句:“两个儿子年岁多大?原本就是奴籍?”
王敬苦笑点头:“是,都是奴籍。一个十八,一个十五。原本我们是崔氏庶支一位郎君的家奴,不过,那位郎君得了不治之症,临走之前,把我们放了。不然,如今我们应被崔氏主族收归。”
世家大族,分出去的族人,如果没有后人,那么他死后,女眷不愿留下守寡,所有财产都由主族收回,充作族产。
王敬这样的,估计那位已故的崔郎君,是想让他们当良民。
可王敬……
徐韫只一思索,就扬眉问:“为何?”
当良民不好吗?怎么又卖身?
王敬苦笑:“我们也没个落脚之地。老妻先前生小儿子时落了些病症,手里钱都吃药花完了。如今大儿媳也怀了身孕——主要是我们实在是找不到活计。”
北平城里虽商铺众多,但那些商人基本也不会随意在外头雇人。底下的伙计基本都是信得过的仆人。而管事的,也多是家中亲眷。
剩下的活计,多是苦力。
可苦力挣得也不多。将来也并无什么前途可讲。
对于王敬来说,还不如找个好的东家,一家子比在外头当苦力强。
徐韫明白了王敬的用意。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要用王敬。
在徐韫沉吟的功夫,王敬又道:“求徐小娘子好心,收留我们一家子吧。”
他深深一拜。
徐韫看着王敬如此,也从他的言谈里看出了他的确十分有规矩,但她仍然问了一句:“为何是我?北平城里的学子不少。家境好的更不计其数——”
只一个在崔氏族中侍奉过人,就能抬高他们的身价。
王敬并未起身,保持着那个动作:“因为只有徐小娘子现在真正缺人。也只有徐小娘子不图我们从前做过什么。我们既从崔家离开,就不愿再回到崔家去打交道——”
徐韫笑了笑。
觉得这个王敬还真是难得的清醒。
是了,如果靠着崔家这个旗号,短暂可能风光一时,但终究很难在新主子那儿得到重用和信任。
而换一个真正缺人手的人家……将来一家子才有前途可言。
但不管怎么说,徐韫也并没有立刻就信任起王敬来。
王敬究竟是什么目的,可信与否,还需时间验证。
因此,徐韫也就没有断然拒绝,而是说了句:“既如此,我也可给你个机会。这样吧,你们去办两件事情,到时候再说留不留你们的话。”
说完,徐韫摸出一小块银子,伸手放进王敬手里。
而后又压低声音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你们去打听榜上前三位郎君的姓名,身世,若能得些平日作的文章和诗词就更好。第二件,打听打听,这次供考场饭食的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