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
殷渔却未理会那炸毛狐狸,而是脱身朝那被黑金藤蔓半缠成蛹状的江靖瓷迈步走去,垂眸道:“你与笃笃,情真意切?”
“自然是,真切的。”江靖瓷喘不过气,他不理解眼前这位明明动动手指就能叫自己断气,却始终没有下手,“我与淮舟,亲如手足。”
“江大人做事,的确还需锤炼。”殷渔睥睨着被黑金藤蔓放下趴跪于地的江靖瓷,“我若不仅仅满足于你一人之命,而后牵连江氏九族。”
“不知江大人是先怨我惨无人道,还是先怨与自己情真意切、亲如手足的笃笃以情作绑,害得你江靖瓷家破人亡至此?”
“......微臣信,信为天下择良主之人,不会是心如蛇蝎。”江靖瓷喘息几口,随后叩首,“微臣也信淮舟,圣皇既愿委身于臣府,说明臣之信任未被辜负,淮舟既得见您,也算了却微臣一件心事。”
“这世上少有如果。”殷渔转身摆手,看向身后那逐渐平静下来的狐狸小霸王,“江大人若无把握,还是少将信任交于他人才好。”
“多谢圣皇提点。”江靖瓷抬头瞧了一眼于淮舟,被赵三搀扶着与赵五一起躬身退出堂中。
“……确是我欠你。”
殷渔捏着玉扇朝于淮舟走去,牵起他胳膊,将玉扇还于他手中,“笃笃,方才哥哥心中恼意正盛,抱歉。”
“别碰我。”于淮舟将那玉扇又丢回地上,拍开了殷渔的手,转身朝门外走去,“你走吧,回院中去,不要再来见我。”
可是回身一刻滑过脸肉的一滴晶莹透光的泪珠,叫殷渔瞧得清清楚楚。
“......我身边从未有过旁人。”
殷渔再没有往日嘲笑谢意的劲头,如今才知情之艰难,竟是个手足无措的,踌躇一下也只憋出了这一句。
可那小霸王充耳不闻,抬步便要跨出门槛,追着那日光而去。
黑金藤蔓迅出,将那一只脚伸出堂外的小狐狸捕捉,甩进了自己主子的怀里。
泛苦药沉香,于淮舟日夜嗅闻的熟悉味道,此刻许是因为殷渔身上温度熏染,异常好闻。
“呜。”于淮舟没忍住抽咽一下,泪水随之溃堤,喃喃一句,“殷渔,讨厌你。”
“嗯。”殷渔伸手将他臂下撑起,如小时那般,轻松一抬,于淮舟便抬手主动绕过他宽阔肩侧,盘腿于他劲腰之上,驾轻就熟。
明明二人已经十余年未见,可是下意识的肢体动作却暴露了两人对对方的熟悉。
这一抬抱在那竹院的最后半年中几乎日日重复。
只不过当时小霸王的腿又粗又短,环不住殷渔的腰侧,手臂也是不够长的,次次都只能堪堪扒住殷渔肩膀。
殷渔小臂稳稳托住怀中小霸王,转身朝着屏风而去。
“谁许你戴我的金纹戒了。”或许是心中兴奋,而后又生了大气。
此时于淮舟疲倦至极,趴在殷渔结实宽大的肩膀上,侧头瞧着他脑后露出了一半的金纹戒,轻声质问着他。
“不许戴么?”殷渔坐于榻上,抬手给怀中小霸王顺着背,声音温柔,“不许我戴,笃笃便将它取了吧。”
“我的扇子呢?”于淮舟不接他的话,用指腹捏着一把被金纹戒束在脑后的乌黑长发,用力扯了扯,“把扇子还给我。”
“不喜欢便不要了。”殷渔被他扯得头朝后仰,唇角却漾开轻笑,“笃笃有什么喜欢的,哥哥寻来送你。”
“是不喜欢你,没有不喜欢它。”于淮舟将额头抵在殷渔颈侧,安心嗅着那药沉淡苦香气,“哥哥之后还会这样丢下笃笃不顾。”
“不会。”殷渔接过黑金藤蔓送来的玉扇,弄干净抬手递给靠在自己肩上的小霸王,“扇子。”
“不要。”于淮舟抬手又将那玉扇拍掉,将半面埋在殷渔颈窝里,“可是笃笃是会死的,哥哥。”
‘啪嗒’一声,玉扇落在榻褥上,传出闷响。
不等殷渔说话,于淮舟语气轻轻地,带着些没压住的哭颤委屈之意:“本来笃笃就这一辈子可活,哥哥一去就是十五年,笃笃还能活多少个十五年。”
“笃笃想活,哥哥便叫你活。”殷渔抬手轻轻拍着小霸王的薄背,耐心哄着,“此次回来,再离不了笃笃。”
反正逆这天道也不是第一次,殷渔心中有些把握,于是承诺着。
“爹说,世间因果相报着。笃笃会老会病会死,笃笃的命运,不要叫哥哥一人来背负。”
于淮舟在他肩上蹭了蹭自己脸上的泪珠,继续道,“若我死后投胎转世,哥哥要来寻我,别叫我再等你如此久,好不好?”
话音落下,没有回应。
不过眼前出现一朵被黑金雾气托着的又干又瘪发着黑的小花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于淮舟抬手去接,拿着那极细的花柄,捏在手中转了一圈,“好丑的花,都干成这样了,留着做什么。”
“自然要留着。”殷渔轻笑一声,“当时笃笃那般年岁,霸道又无理,不知从何处学来的送花哄人,哥哥自然要替你记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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