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走了么。”
黑暗的旋梯,头顶垂落的钟乳石。
偶尔一两声泉水滴落在石梯上的响动,蓦然传出一声喃喃之音。
“你别气么。”脚尖轻落上一个平台,阿蟒站稳,扭头与身旁那圆状被附了意识的黑影说着话,“阿蟒既是答应了宿野,便不会与它们乱来么。”
那黑影瞬间炸毛变成刺猬状,下一瞬又变了好几个叫蛇眼花缭乱的奇怪形状,努力朝阿蟒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阿蟒看不懂。”阿蟒认真观看那小黑团又演示了一遍,摇了摇头,“你这影子不能说话么?”
黑影在空中翻了一圈,阿蟒这次看懂了,它说它说不了话。
“那便等阿蟒回去了再说,如今主子要紧。”阿蟒轻踏石阶边沿,飞身而上,很快穿过旋梯上行。
那圆状黑影又炸毛,随后追着那快出黑青幻影的小蟒追去,在空中又四散开,消失不见了。
文书房内,微风吹拂着道士的长发,桌案前依旧是昨日午后那幅景象。
谢意手中捏着一块儿咬了一半的栗子糕,膝弯于身前,脚掌半踏在圈椅座边沿。
膝盖上垫了一本厚厚的话本,此刻书页已经翻了指尖那般厚度,另一只手压在书页正下方,不许那清风自作主张的诵读。
身旁端坐的小蛇面上认真,剑眉轻蹙,弯曲高举的长指间夹了一只崭新的玉笔,垂眸审阅着桌案上的绢书。
“愈发放肆!”小蛇怒斥,将手中玉笔重重砸下,桌案都被吓得晃了晃。
柳叶眼眨了眨,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这已是今日数不清第几次小蛇王上独自批阅以至发怒了。
前几次谢意还好奇询问,发现大都是蒋霁昨日与他说的那些麒角山上不安分的蛇妖在玉京宫周围作乱试探,此次大概也是如此。
“若不是那莽山烙铁头与母亲从前有交集,我定是要将那麒角山上的坏种歼灭。”蒋霁闭眼,朝后靠在紫檀圈椅背上,“再三试探,我倒是真想尝尝那群蠢蛇的滋味。”
室内安静,只有风吹窗框轻晃的声音,蒋霁没等来道士的安慰,偏头朝他看去。
“你怎么不理我?”蒋霁询问那盯着自己没有动作的道士。
“我不知道你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与我交谈。”
谢意将手中栗子糕放下,用一旁湿润温热的帕巾蹭了蹭手指,起身跪在圈椅上抚袖替那小蛇轻轻揉按着头侧穴位,“不必大动肝火,如今阿霁回来了,想来它们不敢再有动作。”
“之前清了一次内应。”蒋霁侧身抬手,将谢意圈入自己怀中,头靠在他腹前闭上了眼,“若不出差错,它们如今应当还不知我已回宫之事。”
“之前我与你师父交谈时,曾思觉一事。”谢意抬手抚住小蛇后脑,大拇轻轻蹭着,“你那青霜伞,是你母亲的法器?”
“是。”蒋霁将头上仰了,好叫谢意顺手一些,“是咱们母亲的法器。”
“可是我当时,在乱石滩并未见到青霜之影。”谢意手中一停,垂眸与那享受的小蛇对视,“你可知青霜伞当时在何处?”
蒋霁蹙眉思考一下,摇了摇头:“青霜伞是我从母族回玉京宫一段时间后,阿蟒交给我的。”
“......”
谢意坐下,抬眸与那小蛇对视:“或许我们得问问阿蟒此事,我将心比心,也似如今的青霜与苍梧,当时不该离了母亲的身,对么?”
“是。”蒋霁正色,“等阿蟒回来,我便......”
“王上!”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蒋霁与谢意同时瞧去,金丝纱帘被整齐的挂起,墨色玉门大敞着,门口站着一个娇小人影。
说曹操曹操到,那背着包袱,面容有些疲惫,额角发丝凌乱的,不是阿蟒还能是谁?
“阿蟒!”柳叶眼弯弯,谢意朝阿蟒招手,“快来,正说着你。”
“谢道长!”阿蟒细长蛇眸眯着,大步迈入文书房内,“分别不过几日,今日一见,您又叫阿蟒惊艳一番!”
一道利刃般的视线朝阿蟒划来,阿蟒气都没来得及换,又急忙道:“与王上瞧着真是天生一对,绝配无疑,哈哈......”
谢意柳叶眼微眯,瞧见了阿蟒身遭肉眼难见的黑色雾气,唇角漾开一个笑:“快来喝些茶,喘口气再说吧。”
阿蟒就着铜盆中的温水洗了手,用帕巾擦净,又躬身双手接过谢意递过来的茶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谢意见状又抬手替他倒了一杯,抬起下巴指了指一边儿的罗汉榻:“你坐吧。”
“诶。”阿蟒又将茶水一饮而尽,瞥了一眼桌案上各色软糕,老老实实坐到罗汉榻上去了。
“端过去吃吧。”谢意抬起碟子递出,却被那小蛇拦了一下。
蒋霁长指捏过被道士咬了一半的栗子糕,放入自己口中,又退回了圈椅上端坐着。
细长蛇眸弯起弧度,阿蟒面上掩盖不住的愉悦,朝谢意道了谢,接过那甜糕玉碟,坐在罗汉榻上安静秀气的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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