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话,或者是这十日来无患者临门的局面,多少都是对女性医者的偏视导致,诸葛济行医近四十年来,见过太多了。
即使他们知道她们有医术,甚至医术精湛,却依旧因为女子身份受到轻视和侮辱,不能得到与男大夫同等的地位。
是不想吗,不是,是不让!
他们认为她们不应在外抛头露面、恣意张扬;
只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孝顺父母,若能不通外事而安于后宅,便更好了。
可是这对女子何曾有过益处?
即使荣华富贵加身,但终其一生,也见不得天地之大,窥不见世界之貌,不过是困于一隅之地罢了。
诸葛济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争执和偏见,只是看向那已然昏睡过去的孩子,探过脉息,撑开他的双眼查看,只见目露赤色,“孩子可是先不乐而后头重痛之状?”
女人闻言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在家时他忽然不开心,然后抱着头说痛!”
诸葛济点头,转头与周清月说道,“清月,将银针取来。”
话落,清月已经取来银针站到一旁候着,再一次觉得,清月比之她那些呆板的弟子,更有剔透玲珑之心。
她指着柜台与女人说道,“将孩子放在上面!”女人连连点头,软着腿将孩子放在上面。
见诸葛济上前,男人还是伸手拦住她的去路,“我不知你等医术到何等地步,但是我孩子性命不能随便任由一个妇人来救治!”
男人的话语一出,门外的百姓窃窃私语,其中附和有之,反对亦有之。
周清月闻言,心中十分不适,哼了一声道,“医者不分男女,医术却分高低!若是您觉得济康堂治不了便另请高明,但若是因为男女之异而挡住能救你儿子之人,便是天大罪过!”
此话一出,女人冲过来将男人的手拉开,“大夫,您别理会他,快些救我儿子吧!”女人已然声泪俱下。
诸葛济点头快速上前,将孩子身体侧躺,先后在风池、大椎、百会、三阴交等穴位施针,拇指并之食中二指捏着银针,神色认真、严肃。
(此处无论是医学生还是其他读者,请勿计较,也请不要当真,若出现身体不适,请及时就医!)
见状,那些好奇的百姓团团围上来,都想要看看这位新大夫是如何救人的。
下一瞬便被周清月请了出去,“孩子需要疏朗的空间,请大家在外面等待。”见其眉眼严肃,众人也不敢冒犯,旋即退出门外。
事毕,她转头继续观察师父的下针位置,顺序和力度,“师父,可是癫痫之症?”
“正是,孩子没有发热。《黄帝内经》有言:癫痫始生,先不乐,头重痛,视举,目赤。”
“而后便是全身抽搐,口吐白沫,严重时便会口吐血沫,然后昏死过去,孩子都对应上了。”
闻言,周清月抬眼望向女人,轻声疑问,“孩子状况严峻,为何不早些送医?”
“去过了,我们家在城南,先去的就是最近的杏林馆,但那大夫非但没治好,还加重了病情,后来益元堂、益生堂、养颐轩都跑过了,不是治不了,便是不敢治……呜呜呜……”女人以袖擦泪道。
少顷,见诸葛济要拔针,女人紧张问道,“大夫,我儿他如何了?”一旁的男人也十分期待。
诸葛济将银针拔出,摇摇头安抚道,“暂无大碍,稍后便能转醒。”
“真的?多谢大夫,我给您磕头!”女人又要跪下磕头了,周清月无奈将她阻止。
“不用,医者之责,为医本分。”话语刚落,躺在柜台上的孩子悠悠转醒,“娘。”声音虚弱,几不可闻。
可耳朵灵敏如女人,听见了自家儿子的喊声,紧忙上前抚上孩子的脑袋,“源儿源儿,还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娘!”
这时围观的百姓惊喊道,“醒了醒了,孩子醒了!这济康堂的大夫竟比益元堂的元大夫还厉害!”
“是啊是啊!方才我在杏林馆可是亲眼看见这孩子昏死过去的!”
“这位女大夫医术当真精湛高明……”
你一言,我一句,济康堂一时变得热闹起来,周清月无奈又将人请出去。
男人挤上前,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是啊是啊,也跟爹说!”
方才是他差点耽误儿子的救治,于是转身便与诸葛济和周清月道歉,“大夫,方才是我之过,差点就因偏见耽误孩子病情,是大夫不计前嫌,施妙手回春之术救我儿子性命!”
“请受我夫妻二人一拜!”闻言,女人也抱住孩子转身过来施礼。
诸葛济摆摆手让他们起来,“无事,老妇有一事必须与你们说。”
“大夫请说!”
她叹气道,“孩子所患乃癫痫之症,只是此症并不能根治,只可尽量预防,以防它发作。”
夫妻二人惊惧,“什么?那岂不是时刻都有可能发作?”
诸葛济点头道,“是,但据老妇多年行医经历所看,此症随孩子长大,其发作次数会相对减少,辅以针灸、药物可暂行缓解和预防,不用太过担忧。”
话落,夫妻二人的忧愁之色稍稍减少,“我们明白了,多谢大夫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