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完了最后一次药浴,方多病避开了老胡医伸过来摸他的手。
只是老胡医手上有他的血,血中的药力究竟消磨了多少,他本就一清二楚,如今见他一副打算就这么结束治疗的模样,连忙望向李莲花道:「他体内的药力比我想象的更强,这四十九天的药浴未能将其化解,但我手头上还有其他方子,不如你们在我这里再留一段时日,试试看其他的方子。」
“能缓解几分对我们而言,已经是幸事了,老胡医不必介怀。”李莲花朝他微微一笑,“只是我们出来的时间有些太长了,连年都是在边关过的,过段时日便是我同伴母亲的寿宴,我们自然得往回赶了。”
老胡医仍是百般挽留,见两人都不为所动,最后才僵着一张脸,连晚膳也没用地将自己关在屋里。
外头夜色渐渐深了,而随着日子逐渐转暖,这片山林也好似慢慢活了过来,入夜后难免多了许多动静。
李莲花将支起的窗户放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递给了方多病。
尽管从未见过,但方多病觉得自己对这枚药丸并不陌生。
他轻轻拈了一下不算十分圆滑的小丸,问:“安神香的解药?”
李莲花眉梢轻挑了一下,运转起内力传音道:“老爷子看起来不想放过我们,你这天机山庄大少爷,户部尚书家贵公子的背景想来是不起作用了。”
方多病也不意外,“这老头年纪一大把了,若是他处理得当,旁人未必会相信我们是栽在了这里,只要他说我们四十九天之后并未治愈,所以向西行了,去寻别的治病法子,蒙混过关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值得他冒一次险。”
李莲花却是走近了几步,深深地看着他:“所以这药浴,对你来说确实没用。”
方多病一愣,片刻后到底是摇了摇头,“也不能说完全没用,只是作用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不过至少如今没那么疼了。”
就是用疼痛换了点别的,同样难熬的东西。
李莲花缓缓地眨了下眼,并未再说什么。
外头已然飘起了薄雾一般的迷烟,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再细听,还能听到越来越密集的振翅声,由远及近。
忽然的,一道阴影落在了窗棂纸上,透过屋内并不明亮的灯,能隐约看到是只大约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飞虫。
而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随着这只飞虫的落下,密密麻麻的黑色铺满了门窗,甚至有几只已经透过缝隙钻进了屋里,直扑向两人。
他们这些时日撒在屋子周围的驱虫粉大抵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老胡医给替换掉了。
方多病看着越来越多的飞虫皱起了眉。
他抬手抽出了放在他们包袱上的狐裘,罩在了李莲花身上,运转起内力,用掌力一掌挥向了跟前的几只飞虫。
李莲花按住他的手,“不必浪费力气。”
方多病忍住反握他手的冲动,朝他望了过去。
只见这人从腰间取出了火折子,吹燃之后掷向了窗户。
这些虫子并非南胤以秘法养成的业火痋,大多都畏火,所以火攻是最快的法子。
尤其是他们如今所在的这座屋子是座竹屋,哪怕老胡医已经为这竹屋上过一层防火的涂料了,也难以避免其比寻常房屋更易点燃的事实。
不一会儿火焰便几乎要将两人包围起来。
李莲花轻掩着口鼻,抽出了清光剑,挥出的剑气将烈火劈开的同时,这不大的竹屋也几乎被他劈成两半。
这些时日他内力又恢复了几分。
在他劈开竹屋的瞬间,方多病扬起了床上的棉被,冲在了前面。
彻底抖开的棉被撩起了火苗,似一张着火的大网般在他手中随意翻卷着,所过之地飞虫无一遗漏地被厚重的棉被兜住,飞快地沾染上火星。
李莲花跟在他身后,长剑不时扫过后方,守住了棉被顾及不到的地方,每一剑都扫落下成片的飞虫。
只是在二人即将突破这密密麻麻的虫阵时,他忽的眉目一凛,望向了右侧。
细微的,嗡嗡的声响夹杂在飞虫振翅的声音中十分不显,但李莲花却偏巧是抽丝剥茧的细致之人。
中原极少见御虫控蛊者,但苗疆一带虫师蛊师却屡见不鲜,像已经灭亡了的南胤,亦是如此。
控虫蛇之法多是依赖特定的声响,以笛声、铃声、哨声居多,但偶尔也有其他,显然老胡医用来控制这些不知是在何处饲养的飞虫的,便在其他的范畴里。
李莲花虽不知他是以什么器物的声音来控制这些飞虫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寻出了对方所在的位置。
“小宝,这边。”他将长剑收归剑鞘,整个人朝方多病贴了上去。
而随着他撤剑,寻着空隙的飞虫汹涌而至。
方多病反应却是极快。
只见他揽住李莲花的腰,手中有大半都烧着火苗的被褥猛地卷向了身后扑来的飞虫。
他转身的速度极快,那只捞着李莲花腰的手将人猛地旋转了大半圈,将两人一前一后的位置调换了过来,而腾出了双手的李莲花在被他搂着转身的时候,快速地从清光剑剑鞘的另一头抽出了另一把短剑,顺势朝他听到声响的方向飞掷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