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医的竹屋比关河梦的小院还要不如,只有一张床不说,被褥也只有一床多余的。
如今天色也已经晚了,城门已经关了,即便进了城,也没买新被褥的地方。
方多病磨磨蹭蹭地等李莲花上了床后,才脱下外袍跟着挤了上去。
这会儿他又开始庆幸,还好他们不是昨日一来车狐,便跑来找这位老胡医,好歹在客栈里歇了一日,好好地洗漱了一番。
否则在荒漠里摸爬打滚了近一个月时间,他哪里敢这般靠近这只老狐狸。
床本就不大,两人再侧躺着,也难免肢体触碰。
李莲花背着身,长发垂落在床榻上,露出了一侧修长的后颈。
方多病盯着看了一会儿,在清雅的药香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是睡着了,后背几乎要被他盯穿了的李莲花却是略有些烦躁地摸了下鼻子。
从前还未反应过来方多病的心思也就算了,到如今还这般躺在一张床上,其实并不合时宜。
但以他对这臭小子的了解,若是生硬地拒绝了,只怕这小子便破罐子破摔,要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想到这,他不由得有些恍惚。
从前还未解毒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在找到师兄的尸骨后,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离开。
可他却从未想过自己的离去,会给另一个人带来与自己一样的执着。
李莲花不知道方多病究竟遭遇了什么,是遇到了高人点化,是像他一样做了仿佛身临其境的梦,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奇遇。
但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他总有种这臭小子仿佛一夜间长大了的感觉。
或许并不是仿佛,而是方多病确实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经历了与他的争吵,与他的分离,还有他不愿意见的——对他的追寻,所以飞快地成熟了起来。
若是可以,他希望一切都不是真的,仅仅是过分真实的梦。
李莲花垂下眼睫,最终缓缓地将眼闭上。
只是还不等他真的睡着,背后的人却一下黏了上来。
滚烫的鼻息落在了颈后,他听到了方多病模糊不清的呢喃,伴随着蹭在了颈后皮肤的柔软触感。
——“李莲花。”
他心口猛地收紧了一下,竟是回忆起了那个被自己竭力从记忆中抹去的梦。
“方多病。”李莲花曲起手肘往后抵住了靠上来的胸膛,低声地唤道。
胸前突然加剧的疼痛一下便让方多病清醒过来。
他鼻尖还抵在怀中人的发丝间,在眼前晃着的白皙皮肤叫他清醒的一瞬便晃了神,险些连疼都忘了,直到见他没什么反应的李莲花微微侧过了身,他才如梦初醒地往后退开。
换做之前两人分睡两个被窝的时候,哪怕睡着,他仍能下意识地控制住自己。
但他与应渊也好,其他分神也好,毕竟有过上千个日夜的相拥而眠,习惯早就刻在了骨子里,一不小心就漏了出来。
他看着李莲花微皱的眉宇,心虚地装着糊涂:“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李莲花坐起身来,将垂在肩上的长发用力地往后一拨,淡淡道:“你这小子睡觉也太不安分了,我都快被你挤到墙上了。我看今夜我还是在椅子上将就一晚,明日再想法子弄张床吧。”
说着便要从床上爬起来。
方多病连忙拉住他的手,“是……是我不好,要将就也是我去将就,你本来就是陪我来的,哪有让你受苦的道理。”
他抓着人的力气很大,心虚中又带着点子消沉,昏暗的夜色中隐约能瞧见双眼中淡淡的失落。
李莲花看了眼他拉着自己的手,到底还是止住了起身的动作,被拉了回去。
“我是带你来治病的,可不想叫你病没治好,反倒得了风寒。”他无奈地拍了下他抓着自己的手,待他抓着的力道松了几分后,慢慢将手抽出来,“你去把凳子上的两件斗篷拿来。”
方多病这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起身将两件斗篷拿回来后,便盖在了自己身上,人也重新躺回床榻,仰起脸来说了一句:“若是我再挤着你,你就用脚将我踢醒,踹下床也行。”
说完便闭了眼睛,打算接着往下睡。
李莲花坐着看了他一会儿,听着他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抬手轻轻摸了下眉心,才跟着躺了回去。
后半夜再没什么波澜,两人再醒来时外头已亮起了薄光。
方多病弯腰捡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到地上的狼皮斗篷,眼角的余光在抱着被子呆坐的李莲花身上一扫而过。
这人呆坐的时间也并不长,他才将鞋穿好,这人便已经恢复过来,也跟着下了床。
叫人意外的是,如今天色不过才将将亮起,老胡医已不在屋内,也不知去了哪里,竟是全然没有惊动他们。
因着竹屋的所有空间都没有上锁,李莲花很是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老胡医存起来的各种花花草草,有些生得特别的,还拿起来嗅了嗅。
这些花草里有不少是带毒的,一圈下来,将李莲花的指尖都染上了一丝青黑。
但没什么毒能毒得过碧茶,他接触得也不多,扬州慢运转了几圈后,便被逼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