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从前不愿意明面上认下与李莲花的师徒关系,如今他意欲行大逆不道之事,便更不能将这名分认下来。
李莲花却不知他这些小心思,抿了口温水,压了压方才咳得有些干疼的嗓子,玩笑着问:“怎么这回不说这辈子只给你父母跟师父磕头了?”
他从前说的师父可是李相夷,如今已经知道了李莲花的真实身份,自然是不能将这种话再挂在嘴边。
方多病仰头将杯子里的水含在口中,腮帮子鼓鼓地看了他一眼,没答话。
李莲花也没在意,唇边萦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垂敛下去的眼睫却挡住了那双眼中大半的思绪。
方多病将嘴里的水咽了下去。
大抵是经历过这么多个世界,不论是本体还是分神都已关系匪浅,如今这人明明是笑着,他却还是觉得这浅笑的背后,是这人的心不在焉跟淡淡的遗憾。
若是可以,他是想劝李莲花不要去慕娩山庄的。
但他又好似没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也不觉得自己能真的改变李莲花的想法。
某些时候的强硬,似乎对这人颇有奇效,但也仅限于这人本就不排斥,半推半就的情况下。
比如这次拉他回家,又或者从前拉着他去四顾门看佛彼白石推举肖紫衿做新门主。
但一旦这人下定了决心,却不会为任何人所动摇。
就像最后,哪怕他已经又是点穴,又是绳子地将李莲花层层锁住,却仍是阻止不了这人的离去。
乔婉娩对李莲花而言,到底有着不同的意义,在这件事上,李莲花不会听他的。
他记得乔婉娩大婚当日,角丽谯闯入了慕娩山庄,给乔姑娘下了冰中蝉。
后来李莲花说有办法为其解毒,但最后却是以笛飞声打伤他,掳走了乔婉娩来交换阎王寻命告终。
而笛飞声将乔婉娩还回来之时,她身上的冰中蝉已经解开了。
可以笛飞声的武功,真要抓她,又何必用上不入流的下毒。
那家伙,大概也是为了帮李莲花打掩护,顺便救回阎王寻命,才会让其他人都以为毒是他解的。
可惜他当初没有去细想那么多,又忽视了近在眼前的线索,傻乎乎地信了李莲花是被笛飞声给打伤的。
现在想来,角丽谯大抵也是出于对李相夷还活着的怀疑,才会用乔婉娩来试探。
方多病轻捏了一下手中的杯子,控制着指尖的力道不叫自己将杯子弄碎,好一会儿,才轻轻将杯子放下。
这次定然不能叫角丽谯的计谋再得逞。
“好了,你好好休息,乔姑娘跟肖紫衿的婚宴在十日后,我们过几日再出发也不迟。”方多病看了眼他身上不算厚实的布衣,“如今虽说才刚入秋,但天机山庄毕竟是在山里,晚上不免比山下清寒,我待会儿让人给你备几身厚一些的衣服。”
李莲花扫了眼自己这身布衣,也没有拒绝,反倒是懒洋洋道:“那便谢过少堂主了。”
方多病想着何晓惠用过午膳后便去库房帮他看看有没有得用的灵药,如今应当已经将东西翻出来了才是,便与李莲花说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彼时何晓惠已经坐在他屋内,见他进来,与他说了一下桌上锦盒中分别装的是哪些灵药,才起身离开。
方多病将这些药材从锦盒中取了出来,大部分收进自己的灵台,只捡了其中一株单独分了出来,又取了个药盅,打算将这药材弄成药液,取一部分用来修炼扬州慢,留下一点可以与他灵台中存着的其他药材一起,给李莲花药浴一番。
碧茶之毒在体内压制了这么久,毒素早已入了五脏六腑,更别说其他经脉。
药浴作用虽说有限,但到底能增强体质,勉强也能缓解几分他身上的痛楚,将毒发的时间再往后拖延上一小段时日。
于是待入了夜,已经又积攒起些许内力的方多病拎着熬好的药汁敲开了李莲花的房门。
被扑面而来的药味熏得险些睁不开眼的李莲花用袖子掩住口鼻,皱着眉地看向他拎着的药罐:“我不过是咳嗽了几声,方小宝你这是想用重药索了我的命啊。”
方多病抬了抬手里的药罐,“瞎说什么呢!这又不是喝的,是我专门弄来给你药浴用的,自然是要比寻常的药汁味道更重一些。这里面我可是下了不少好料,你今日有福了。”
“有福?”李莲花呵地假笑了一声,放下掩在鼻前的手,没好气地抬起眼,“我看未必。”
方多病不管他说什么,只是让下人将热水抬进屋里。
待将手中的药汁兑入热水里,伸手试了下水温也合适后,才解释道:“这药浴是强身健体用的,有病没病都能用上,你身子骨弱,泡上几日总是能好一些,说不定夜咳都能好转几分。”
“我早就习惯了不时咳几下,平日里也就容易疲累,却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李莲花拧着眉,再度掩住了口鼻,“这味道实在呛人,药浴什么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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