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得禹司凤都看不清他说这番话时的神色。
但话中的笃定与强势却仿佛驱散了他心中因为那道声音产生的不安,他朦胧的泪眼因为笑意而重新弯起,双手捧住方多病的脸,轻笑着吻上去。
那一个轻轻的“好”字淹没在两人的唇齿之间,也叫他们将第七世中羲玄转世仍旧死在了战神转世手中的结局忘到了脑后。
不知是否是因为察觉到两人心中已没了再细看的心,晶石中后两世的画面倒是越发的简短。
方多病轻抚着埋首在怀中的青年的长发,看着第九世中几乎已经可以做男装打扮的战神转世,看着她在羲玄转世自愿为了她的刺杀任务身死而面露动容时,也明白了为何褚璿玑这一世体内竟然没有丝毫戾气。
在一世又一世的付出中,不断死在战神手中的羲玄,终究是一点点地软化了战神神魂中的仇恨。
也难怪玄夜不让他插手羲玄前九世的历劫。
但凡战神神魂中还留有一丝戾气,只怕这一世即将复苏的魔煞星,心中的仇恨跟怒火,会彻底点燃三界。
不论是他,还是玄夜,又或是应渊君的分神,都承担不起这种颠覆三界的因果,到时别说是将应渊的分神带走,只怕他与玄夜,也会在这个世界身死道消。
“结束了吗?”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晶石中的画面彻底消失,禹司凤轻声问着。
方多病听着他带着几分鼻音的询问,笑着侧过去又贴住了他的额头,“嗯,我们该想办法出去了。”
只是他话音才落,晶石中的画面却又重新亮起。
画面中一个坐在机关椅上的七八岁孩童手持长剑艰难地挥动了几下,只是稚嫩的手到底没能将剑握住,长剑不一会儿便脱手落到了地上。
方多病看着自己的这段过去愣了愣神。
他忽略了画面中发火的单孤刀,怔怔地看着李相夷走到孩童跟前,将一柄木质的短剑递到他手里,又承诺他只要练会百招基础剑招,便收他为徒。
“流辉?”又从画面中看到了自己的禹司凤本想继续避开,只是很快便察觉到了方多病的失态。
未在出神的男人那里得到回应,他便忍不住又望向了镜中的画面。
拼了命站起来的孩童在不久后收到了武林第一李相夷丧生东海的消息,不愿相信这个消息的男孩心中仍是将李相夷视作师父,一心只想追随着李相夷的脚步踏入这个江湖,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履行着四顾门所留下的规训。
画面中的孩童渐渐长成了禹司凤熟悉的模样,也有着他熟悉的名字。
看着方多病与曾经的李相夷,如今的李莲花重逢,从被设计,到误会,到熟悉,到矛盾,最后成为了诚心相交的知己。
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人从一开始,便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又是为什么他总是将他们的关系局限在知己的位置上,直到他情人咒发作,这人才肯直视他们之间的悸动。
因为……李莲花。
画面中这个与自己一般模样的男人于方多病,是良师,也是益友,是他江湖路的开端,亦是他一生的执念。
方多病也如倾心他这般喜欢着李莲花吗?
禹司凤不知道。
他指尖轻柔地抚上男人的侧脸,拭去了他眼角溢出的一滴泪水。
方多病这才抬袖抹了抹脸,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想到这镜子,竟也映出了我的过去。”
幸好只是他在人间的那部分过去,也幸好只停留在他寻找李莲花的那十年间。
禹司凤低低地应了一声,看着这人有些局促地握住自己的手,缓慢地抬起一双泛着水光的眼:“方多病。”
被喊了本名的人抿了抿唇,“嗯,我在。”
“所以李莲花,也是我的前世?”
青年柔软地眨着眼,语气不疾不徐,不似在质问,倒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有些轻飘飘的,叫方多病一颗心也跟着有些飘忽,落不着实处。
他点了点头。
尽管禹司凤跟李莲花之间,其实算不上什么前世后世的关系,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们虽然拥有着各自的人生,却也都是应渊的分神。
“那你……”青年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你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方多病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掌中白皙修长的手,拇指在这人手背上摩挲了几下,才答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不喝下忘川水,便不会遗忘,况且我确实有些际遇,否则也无法再遇见你。”
禹司凤在他平静的声音中渐渐踏实下来,他也学着这人的模样,看向了他们交握着的手,再抬起眼来时澄澈的目光中带着点点莹亮,“你从前对我说,你不曾将我当做李莲花的替代品。”
他话音顿了顿,目光在男人面上淡淡扫过,落到了旁处。
方多病只觉得心口一紧,握着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几分,将这只柔软的手紧紧地攥住。
他忧心着敏感多思的小鸟妖会不会又为此难过,然而禹司凤却是将他另一只手也一并牵住。
青年额前的碎发随着他垂首的动作而遮去了小半边眼睛,却没能遮住他嘴角抿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