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瞪了榴花一眼,张大嘴用口型催促她:“快敲门。”
哪知被榴花反瞪了回来。
“要敲你自己敲。”
“你这个小孩越大越欠打。”北风嫌弃地用手赶了赶挡在门口的榴花。
这小丫头刚来云桐院里的时候,多乖巧的一个小姑娘啊。几年过去也学会顶嘴了,真不知道是谁教给她的。
榴花摇摇头,一把拖着北风远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对他说:“姑娘好不容易能自己待一会儿,先别打扰她了。”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过会儿再打扰姑娘就是。”榴花低头看了一眼北风手里的信件。
云桐每天要接到许多消息,需要优先处理的急件都会在信封上做记号,而北风这封显然不是。
“要不要紧?”
这些天云府里进出的吊丧的人多,云桐忙着处理丧事,北风不太有机会见到她。
“白天看着还好,晚上睡不着觉,饭用的也不多。”榴花担心道:“姑娘不哭,眼泪都流到心里去了,肯定更难受。”
北风想了想,好像还真没见过云桐掉眼泪的样子。
就在榴花与北风小声嘀咕的时候,屋里传来叫人的铃声。
“姑娘叫我了。”榴花连忙过去敲敲门。
“姑娘,北风带着信来了。”
“北地的消息。”北风提醒道。
“是北地的消息。”榴花连忙跟了一句。
“进来。”
隔着一道门,云桐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进门再看,云桐坐在书案后头,手里在看一张单子。
“你们在外头说什么,嘁嘁喳喳,还以为闹耗子了呢。”
“姑娘好耳力。”北风上前把信件放下,“刚送来的消息。”
信封上没有署名,是季鸣鸿的信。
因着林长路是文落寒的外甥,云府以亲戚论,第一时间给北地报了丧。
林长路亲自来奔丧,低调地全了礼,就连夜回了北地。
一直到他走了,云桐才从父亲那里知道他来过。
林长路甚至没来及的多说两句话,只留了一句:“战事紧张,季忠有自己的打算。”
这话说的隐晦,云桐猜季忠是想再操作一番儿子们的军功,好让他属意的接班人能封将军。
季忠到底还是胆子小,此刻正是赵光霖最依赖他的时候,哪怕他狮子大开口给几个儿子要上官位,赵光霖也不会不给。
在外头硬不起来,对自己不喜欢的儿子倒是狠得下心。
北地的战事,想来不太乐观。
云桐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过战争,但也知道,一旦开打,就会像悬崖上的马车一般,车轮滚滚,无法终止。
一切物资、人口都像流水一样,流入前线这个无底洞。
信很薄,封口也毛毛躁躁的,季鸣鸿一定是在战事间隙,抽空写下来的。
拆开来,如她所想,里头只有一张纸,上头还沾着干涸的污迹。
云桐尽力不让自己去思考这个污迹是什么染的。
七个字,字迹潦草,没有题头,没有落款。
“拿下码头,就送你。”
*
五月,北地又下了一场雪,冻死了一批马,冻伤了不少人。
好在季望乡此次准备的充分,没有士兵被冻死。
寒冷让军队士气大跌,即使季鸣鸿带着先头兵,拔掉了狄族的好几个哨点,厌战的情绪还是在季家军中蔓延开来。
天太冷了。
季鸣鸿将匕首伸进火里烤了烤。
“长路哥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第三遍了。”季望乡从沙盘那头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
“所以什么时候回来?”季鸣鸿忽略掉季望乡语气中的不满,追问道。
“告诉你三遍了,今天就能回来。”季望乡还想唠叨两句,看看季鸣鸿又忍了下去。
“我帮你?”
“不用。”季鸣鸿摇摇头,“我知道在哪儿。”
说着,季鸣鸿把匕首扎进自己鲜血淋漓的左肩,轻巧地剔出一枚箭簇。
“蛮子是真狠啊,箭簇上挂倒钩,差点就栽了。”季鸣鸿利落地给自己上药止血,咬着纱布给自己包扎。
“长路哥要是再不回来,我又见不着他了。”
季望乡白了他一眼:“你是想见长路,还是想听他说云家的事。”
“没什么区别。”季鸣鸿的嘴唇因为失血变得有些苍白,“我都快半年没见长路哥了,怪想他的。”
“东边的关隘,比我想的复杂些。”季鸣鸿低了头,“我若是完不成军令,哥你不会真的要砍我脑袋吧。”
“看你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就知道你的脑袋我要不走。”季望乡叹了口气,起身过去,拆开被季鸣鸿系得乱七八糟的纱布,重新给他包扎。
“战场瞬息变化,总有意外发生。这雪算是老天不作美。”
“我看不是不作美,是故意找茬。”季鸣鸿心里有不能与大哥分享的焦虑,他上辈子没碰到过这场雪。
总不会天上有哪位看不惯他一路高歌猛进,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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