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云桐的那一刻,夏循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一切太怪了。
云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一个世家贵女,怎么会三更半夜骑着马在荒野里逃命呢?
萧琦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擅离京畿是重罪,抓回去便要军法处置。
而他一个宦官,一个刚刚换了衣服的小黄门,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李横说京畿驻兵出了些问题,他要出宫看看。可是近日皇上身体抱恙,离不开他。
李横分身乏术,便想到正好他刚升了小黄门,有资格领这个临时的差事。
王皇后不疑有他,京畿的领兵王厚昌是她的叔叔,她正好有些事情要交代他查一查。
就给了夏循一封信,让他转交给王厚昌。
夏循来了兵营,见了王厚昌,后者对他虽然热情,但夏循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股子热乎劲里透着敷衍。
皇后让他转交的信,那王厚昌打开看了一眼,便放下了。随后就唤来四个亲兵,带着他来到这里的驿站等候。
在驿站见到萧琦的那一刻,夏循不可谓不惊讶,他跟在皇后身边时间不长,但他能感受到皇后真的厌恶萧家。
就像她做主赏下祭肉的事。
表面上看她是在给云家出头,实则是给盼儿媳妇盼得望眼欲穿的萧贵妃找不痛快。
皇上就是清楚这不过是皇后与贵妃斗法,才装聋作哑把这事揭过去。
夏循原以为皇后如此,她的娘家想必也与萧家势同水火。
可这么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夏循想,从他出宫的那一刻起,他就卷入了一场阴谋,一场针对皇后的阴谋。
他出宫以后,代表的是皇后,他做的每一个选择,最后都会变成皇后的选择。
萧琦冒着被季望乡去御前告一状的风险,也要带着他半夜溜出来找云桐。
反观云桐对他的态度十分抗拒。
他不知道云桐是怎么落到这个境地。
但直觉告诉他,与萧家脱不了干系。
夏循用余光扫视王厚昌派给他的四个亲卫。他们的手都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四个人像一只悬空的碗,只要夏循有异动,就能立刻将他扣下。
麻烦大了,夏循想,他要怎么做才能保命啊。
京城,皇宫。
赵光霖这些日子睡得不踏实,总是大半夜的指使人去传唤掖庭的女人来侍寝,可每每等人到了,又要把她们打发回去。
并且将带人来的宦官罚出去挨板子。
横竖要把人折腾够了,他心里才踏实。
李横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已经隐隐能听到鸟鸣声。
他连忙唤了他身边一个小宦官,让他带人将鸟赶出去。
“这鸟怎么赶啊……”小宦官愁眉苦脸道,李横素日里对这些半大小子很好,他们有什么事情便也敢向李横讨主意。
谁知道李横今天并没有给别人排忧解难的心情,他被赵光霖折腾了一晚上,跑了掖庭三个来回,此刻困倦得很。
“动动脑子,长了脑子不用,等它像果子一样熟透了,可就要掉地上的。”
“知、知道了,李常侍。”小宦官吓得面色参拜,若是李横都不罩着他,那他岂不是要被磨挫死。
“唉。”看那小宦官落荒而逃,连个礼都没对他行,李横叹了口气。这种孩子他见得多了,都是宫里的贵人们用来出气的包袱,随便哪天撞到什么事,就把命送出去了。
李常侍进屋倒在躺椅上。
他的屋子里烧的是银丝炭,跟御书房里用的一样。
躺椅上铺的狐皮是去年秋狩大皇子献给皇上的猎物。赵光霖觉得这毛皮太老,摸着粗粝,就随手赏给了他。
桌子上有一个食盒,想来是御膳房特意送来的夜宵吃食。
“干爹。”
门口传来一个充满讨好的声音。
“有事?”李常侍抬了抬眼,这躺椅太舒服,他险些睡着了。
“我见干爹今日十分劳累,就烧了热水,伺候干爹洗脚。”
“你倒是孝顺,进来吧。”李常侍重新闭上眼睛,任由进来的小宦官伺候他脱了鞋袜。
“诶哟哟……”水温很高,烫的李横忍不住龇牙咧嘴。
“干爹,我给您添点凉水?”小宦官殷勤道。
“不用,就要这么烫才解乏。”李横把脚放进热水里,长舒一口气。
“真舒坦啊。”
李横享受了一会儿,睁开眼盯着李望看了一会儿。
只见李望浑然不觉,低眉顺眼地给李横按摩活血。
“我把出宫的差事给了夏循,你生气了吧?”
李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见那李望,既没有惊慌失措,也不愤愤不平。
“干爹把事情交给夏循,自然有干爹的道理。我好好伺候干爹就够了。”
“那就是心有不满了。”
“儿子不敢。”李望连忙跪到一边。
李望从嗓子眼里发出沙哑的笑声:“你继续,别耽误正事。”
“诶,儿子知道了。”李望跪着挪回来。
李望心有不忿。他在宫中四处碰壁,贵人们眼里看不见他,他便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