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半,杨墨莲才终于有了气力,全身慢慢恢复知觉。
不过从清早到现在,她脑筋一直就清楚。所以现在她心里的痛,已开始麻木,变成无法压抑的愤怒。
昨日,林文礼曾许诺,辛家今天断不会抬花轿去迎娶她。可谁知,这竟是彻头彻尾的谎话。
于是,在听到鼓乐声后,她用上最后一招——喝下提前准备的毒药,铁了心以死明志。
可惜,那药早被调过包,换成了让人全身酥软的麻药。顿时她口不能言,更没力气动弹分毫。
跟着,仿佛早有预料般,贴身丫鬟面色平静地为她化妆,整装出阁,更特意安排两个有气力的丫头,一路从旁扶着走。
哎,任凭她心里百般不乐意,一旦被蒙上盖头搀进轿中,哪个还能看出她脸上的泪和心里的委屈?
就这样,她被半架着挪到喜堂,完成三跪九叩的大礼。因为她本就偏瘦腰如细柳,宾客们还以为新娘弱不禁风。明明走起路来一摆三摇,竟没一个在意质疑。
诸礼毕,她被扶至新房,放倒在这张雕花大床上。而她,连掀掉盖头的力气都没有,也哭不出声,只能看着眼前的一片红,默默流泪。
终于,她听到房门被打开,接着有人醉醺醺走到床边。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而那个新郎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床身竟半天没有动静。
后来,她便听到他低泣,哑哑的沉沉的,仿佛怕被人听见。
不过他终究喝多了,伤心一阵便迷糊起来,发出时断时续的鼾声。最后,他头重重向后一扬,恰好砸在她腿上,让她忍不住瑟缩下。而他,反倒睡熟了,再也不哭。
现在,月亮已经看不到了。辛屏的身子早沿着床边滑下去,倒在地上。于是她一个猛子坐起,先将盖头狠狠扯下,再把一身新娘装脱掉,光着脚跑到门边,便要出屋。
可,还没等她去碰门把,外面已有人砰砰叩门,同时小声道:“屏儿,睡着了吗?我是娘亲。”
是辛夫人,其他书友正在看:!杨墨莲一个激灵,站在原地不敢挪步,连大气也不敢出。
夜里风大,喜烛早被吹灭,所以现在屋里什么情况,沈青燕也瞧不清。她刚才在门外踟蹰时,听见里面有动静,似乎有人在走。可那也许是幻听,不好当真。
“屏儿,你若睡着,娘就走了。”沈青燕始终轻声细语,显然并不想吵醒儿子,只是图自己心安。
然后她沉吟下,这才继续:“莲儿,不管从前怎样,以后你都是我们辛家的人。只要你愿守本分,对屏儿好,辛家绝不会亏待你。你……可听清楚了?”
杨墨莲自然不会傻到真的应声。可听着沈青燕柔柔的话,她忽然觉得,自己从前对辛家那种莫名的恶感很可笑。难道,就因为辛屏要娶她,让她终不能嫁给林文礼那个混蛋?
而且,她现在逃出婚房又能去哪儿呢?去找林文礼算账,然后质问他打骂他吗?哈,到了这时候,如果还企图在他脸上看到愧疚后悔,她才真真是个傻瓜!
原来,她也不过是他的玩物,就像以前那些女人一样,没有半点特别。
想到这些,杨墨莲心里那股冲劲顿时没了,也觉得自己为那样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竟三番两次寻死,真是蠢到极点。于是,等沈青燕渐行渐远,她蹑手蹑脚回到床上,蒙在被子里为下一步打算。
又起一阵风,窗棂狠狠敲几下,也让躺在地上的辛屏连着打起喷嚏。地板又冷又硬,他睡得显然极不自在。可他又醉沉沉迷糊着,只忍不住蜷起来,像只受伤的刺猬。
杨墨莲叹口气,终忍不住下床为他盖上被子。接着自己摸索着点亮喜烛,在桌边坐下开始四下打量。
辛家到底是官宦府邸,家具陈设自然有些阔气。新房布置得也很温馨,红红暖暖的透着喜气。
再看辛屏,果然和那天席上出现的非同一个人。虽然他此刻脸色有些发红,身形也过于消瘦,可眉目英挺,又身材颀长。即便算不上美男子,却也强过大多数人。
而且,他刚才哭得实在痛心,让墨莲心里一阵好奇。真不明白,一个男人怎会在新婚之夜伤心成这样?
但不管怎样,她死的心已彻底没了。是呀,蝼蚁尚且偷生,她凭什么为个不珍惜自己的臭男人寻死觅活?
说到底,她的痴情忠心,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个笑话。如果她再因此搭上一条命,只怕连她那九泉下的父母,都要从棺材里跳出来骂她傻。
既来之,则安之。她杨墨莲不是没经过风雨的。只是这阵子好日子过惯了,人竟也跟着娇贵起来。
犹记小时曾随哥哥,被一帮亲戚赶到破庙里住,那时心里的痛和委屈,不也咬咬牙就过去了么!
现在,不过是命运又给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难道自己真的挺不过去?权当自己前阵子一时眼瞎,被恶狗咬了占了便宜吧。
这样思量一番,她只觉如今的境遇,至少比早年强多了。而且这个辛屏。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恐怕是个有情义的。现在自己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