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发女士坐在电瓶车上摘下太阳帽,甩散开一股泻下的秀发,拍拍手,道:“大家安静下。”大家安静了。“都是等去体检的不?”大家称是一片。长发点点头,道:“这样啊,一会儿呢,大家就跟着我去那边路口等车去体检。大概八点吧,车就能到。不知张老师跟大家说了没,体检费呢,五十,大家先交一下,给我。来,这位同学帮着收一下。”说着话,长发指指马腾跃打个帮手。马腾跃把收上来的钱递给长发女士,长发说了声“谢谢”,马腾跃惯性回她“不谢”,心里还美滋滋地呢。
大部队跟在长发飘飘的电瓶车后面,浩浩荡荡地沿着步行街向昨晚那座商城方向奔去。虽是清晨,因面朝对着的便是日出东方,故而阳光耀眼地厉害。马腾跃与忧郁青年眯着眼并肩走在一起。马腾跃心里觉得尴尬别扭,尤其是前一番聊天,得知了身边的这位忧郁青年此刻正遭受着烦躁忧愁、踌躇满怀,犹豫不决的苦难惨境时,同情一时泛滥地滔滔不绝,着实替他难过,又不免睹人思情地感怀起自己当年做出复习时的绝决与复习过程的惨痛,只说有点惺惺相惜,便也视之同为天下沦落人的意思。所以看着眼前这个眯起眼睛走在朝阳里的落寞身影,他低下的头颅是默默哀求阳光怜悯的自尊,鼻尖上那颗痘大的脓包被耀光放大折射,出卖了他几乎所有隐忍的低调,马腾跃不禁想打破尴尬,说些宽慰趣话,也好让眼前这个正承受着无形压力的苦难者好过一点,遂咳了一嗓子,道:“今天,恩……天…不错哈,是个晴天。”忧郁小青年再眯眯眼睛,又重重点头,头却埋下得更深了一重,从马腾跃这么侧脸角度看去,只勉强那个鼻尖的脓包还能隐见罢了。马腾跃心惊一下:太脆弱了。也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却只听小强一路在背后和忧郁青年的姐姐说笑着不止。“热闹是他们的,咳,我什么也没有。”马腾跃这样想,遂叹出口气,低下头去。忧郁小青年也这样想,遂也叹出一口气,再低下一重头去。
说好的八点守期而至,而等的车却没来,这个场景似乎安排的很顺理成章,跟拍电影似的。不浪漫的是,等车的这群人,不为爱情,所以不必渲染地那么遗憾。可也够着急的呀,等车是最着急的,关键是,大家都还没吃早饭呢。长发女士打电话急催司机怎么还没到,一边安抚众人略再等上一等。马腾跃此刻倒不觉得肚饿,却已有些困意了,也大概是困得忘了饿不饿,不过这不好说,饿得睡不着是有的,至于……困得不觉饿,额,大概也有吧,咳,总之眼下困得稀里糊涂地,才想到昨晚是没睡好的缘故,只觉浑身没有力气,想坐下又无处可坐,看着眼前人来人往,车去车回,不禁触情地再添困意。又累又困地,正不知当如何是好,转眼看到自己身靠着的那根电线杆上张贴着好些小广告,便上心地欲撕下来一张,好找个空地儿,铺地上坐坐。所以一时间,满心只想着撕下来那张纸,也不觉得饿,累了。看来,人缺心劲儿是不能算人了。这适才不大工夫,记想起自己父母经常对自己说“不能闲着,一闲就是病”的话来,往日不理解,只说他们是“无事忙的命”,搁料到此刻回味一想,倒真心理解了一些,兴许人天生就接受了这“无事忙的命运”,是不能闲的,无所事事的人容易发懒犯病。马腾跃只顾长着精神,发兴地撕裂那张小广告,奈何粘得太紧,不得不小心翼翼,还好粘贴的时日长久了,粘胶少了些用效,所以撕下来还是颇有希望的。于是张着嘴巴,卷着舌头,吸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儿地接近成功。看,眼看就要撕下了,哇,加油加油。快了,快了……“耶!车来了!”一个女声喊出来,“恩?”马腾跃扭头去看,手跟着一哆嗦,嚓——功败垂成!
赶紧追挤着上了车,抢上最后面挨窗的一处座位坐下,长嘘了口气。小强坐在前面,扭头,摆显张无精打采的呆脸来问:“老马,困不困?”马腾跃正激地兴奋过剩,忙摇摇脑袋,眨眨眼睛,摆出一张莫名其妙的面孔,理直气壮口气回道:“不困呀!”小强哦了一声,依旧低扭过头,闭目养神去了。
坐在马腾跃旁侧的一小姑娘,叽叽喳喳,跟只窗外的麻雀似的说笑个不住。谈笑中了解到,小麻雀也是今年刚刚高考结束,借漫漫暑期出来耍耍,很是区别那忧郁小青年的地方是,小麻雀很开心。后深入交流下去,才得知,麻雀曾是革命过的,这是她第二次参加高考。还说自己去年也是只忧郁的麻雀。当忧郁小青年撞见开心小麻雀时,忧郁青年的问出的第一句话就已深深出卖了他的低调,带着浓重的忧郁色彩,只见他忧郁着脸说:“今年的考题……不难么?”小麻雀开心的看看窗外,眨眨眼睛,讲:“还行吧。”说完转过眼睛看着忧郁小青年的眼睛,再次眨眨眼睛,认真地说:“只能说还行吧。”
忧郁青年哦了一声,又重重地低下头去。忧郁青年姐姐听说小麻雀是复习过的,想必自然有了不得的经验,忙询问下去,发挥着话题要小麻雀多谈谈些复习经验之类的东西,以能帮到自己的好弟弟多些选择的决心。于是小麻雀又叽叽喳喳叫唤了一路,小强呼呼沉沉地睡了一路,而忧郁小青年却在忧郁的基础上,又徒悲增添了些许纠结的一路。原因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