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里火焰入笼的几天中,从北园外面堤口经过的船只据说都被医生派人在庄前河道中给拦截住了。他派人上船,检查船民每次船上装载的货物总量是多少,一月来回可以跑几趟。再在这个调查的基础上,同巨宅主人商量,请主人家拿个标准出来,依照标准,以后就得向过往船只抽取费用。三个被请来的火笼师傅分头将火球牵引到笼子门口。两位师傅在前面操持火棒,用棒顶浸满松脂的网儿将火控制住,在每个独立燃烧的小火球底下,若即若离垫着几条内倾力极强的跳滑板,两位师傅的松脂网向下面压一点,火球就紧贴跳滑板不移动半步,火球只在板上原处燃烧,师傅手里的网罩往上高挑出一段距离,整个火球便会突然加大燃烧势头,往顶头空间蹿腾起来,紧接着火球往前方燃烧过去,这时松脂网必须控制住四周空间任何一处无火燃烧的地方,防止火球脱离跳滑板,造成漫天大火。一位师傅躲在火笼厚实的笼门隔离层里,专等机会来到,打开笼门,让慢慢朝笼子门口跳来的小火球钻入火笼,他紧紧在手里扣着控制笼门开启的一个装置,(并戴上墨镜与手套),现在笼子里进来了几个火球,经过笼底铁格的均匀分割、油量供给,在火笼里燃烧的火球儿,其外在形状、热量释放的程度均已达到巨宅主人提出的设计要求。三位师傅前后奔跑纵跳的身影遍及院内各处高低起伏的混凝土长条坡道。“我起初并不怎么想来玩这场火球钻笼子的游戏,要不是老祖宗整天呆在屋里感到日子乏味,我们全宅上下真懒得去搞这些名堂,”
“你在思想上黑暗了不是?火球跳笼子是巨宅沿袭了几百年的传统游戏,”医生的脸庞被火映照得绯红,他揉着眼皮,清除掉因火烤而流出的眼屎,“记得这话,”
“你在那儿抽取费用,效果怎样?”我说。
“这个末代,”医生说,“几百年的传统,”
“笼子中确实火光暗淡,这与抽取费用不力有关,”
“你这个杂种,这是传统,懂吗?”
“别太信这个。”我不理医生。
“巨宅的一部份收入就是靠对往来船只收费取得的。”
我说:
“干这事,比较得力的人选是二十几岁的青年人,像您不行。现在的人,十多岁还很稚嫩,但一过二十大关,他们会忽然成熟起来,到时心也狠了,手段也毒了。心狠就是财富。现在的人三十岁过后就变成了老人,变成了无用之人。”
“在堤口抽取经营费的,基本上都是二十多岁这个年龄层次的人,都是好手,好手呵。”
“巨宅的经济来源要靠他们。”我像初中生背诵课文那样说完这话。
“你这个末代,初中生有什么不好的,”医生简明扼要地说,“初中生可以进大银行。现在最好的谋生途径是莫过于有一张初中文凭,然后就进银行,正规的初中教育,野鸡的高中教育,骗人的业余学历。”
“是应该进银行工作。”我回答说。
“让二十岁出头一点的青年人在这儿堤口向过往船只抽成,或让他们到银行里去工作,我看都会合格的。”
“医生,反正做人也罢,骗文凭也罢,初中生是最棒的。”
“笼子里面变黑了。”三位火笼师傅几乎同时从院子一头发现了问题。院子里开始弥漫着烧焦物体的烟糊味。“只要不引起大火烧着院子就成,”三位师傅中的一位说,“下午把院里其它地方的火势控制住,先让火聚拢在过道两旁。至于手段与目的之间的差距,现在不是谈论的时候。”从这儿数过去,在第一堆将要被投入火中焚烧的木柴旁边,医生正在精心布置即将上船去清点货物、抽取经营费的各批人员的工作。今天来了十来只船,其中外地船居多。那些不愿向巨宅缴纳现钱的船户,医生就逼他们把所运货物中的一部份送到堤口,并且,送些什么货物,中用不中用,都得由巨宅临时帮工说了算。医生今天穿了一身绸布衣衫,天不亮就差人在堤口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上摆好他的工作台,
“这些笼子本身就不怎么能巧妙地吸引火儿进去,”医生对在自己身后蹲着的人说,“师傅也请得少了点,人家嘴上不说,心里却不高兴。不像在我这儿抽成,河面上虽然只来了十多条船,可我照样把全庄能出力替我们下船去抽成的村民都请了来。反正来的伙计,来一天,有一天工钱,”
“是工资,”有人轻轻纠正说,
“来一天,有一天。在我这儿干,一月可得一千元工资,”医生说到这儿,发现自己跟着也换了个说法,便朝纠正他说话的身后那人瞟了一眼,“这个数可是收火球师傅每月收入的两至三倍。”“按理分析,干抽成这事的人也算是税务和财务方面的工作者,多得少得,他们各自肚中明白着呢,”不等那人说完,医生用折叠扇啪的一下敲在他左侧一位记帐伙计头上,提高嗓门说:“明白个屁。这些人要说明白,也只是少数几个人,财务,还工作者呢,整个一群穷光蛋,给了他们工资,是宅里近几年来收入比较殷实的缘故,第二是宅里祖宗讲仁德,当然,这也是我极力怂恿主张的结果。到船上替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