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好像有不少人在吵闹,我受不了嘈杂声,便把话机往桌上倒压着放下。电话里说:当时周围空间小,人又挤,两个人同时站在里面往马桶内排尿,臭味是有的,腥臊味也有,只是还不太强烈。不过话说回来,哪间厕所没有这两股味道?往厕所中洒香水,让人在里面闻见香味,我看这个作用也是暂时的,时间久了,能够留下来的,留在厕所里面的,也还是臭味和腥臊味。我当时正拚命往外排尿,可门外早有服务员在那儿推门,她要推开门往里挤,那股穿堂风就是在这时钻进了厕所,起先一切都还正常,可到了后来,我的手(握着那东西)开始星星点点被浇上了第一批自己撒出的热尿,随着风势加猛,局势无法控制,同我一起站着小便的人,他左面那条裤腿,在钻进厕所的风的吹舞下,被我的尿液浇湿了一大片,从裤子的布面上热烘烘冒出热气,但作为安慰,洒在他裤管上的尿液,它们的气味倒还可以,味儿并不像其它时间撒出的那样又臭又腥臊,所以那人的裤子一直没因为这尿味而被专门换下来洗过,他穿着这条裤子欢欢喜喜过了整整一个冬天。
电话里说:我在开始时就已意识到了,要建成一个简易厕所,得先把棚子拆掉,用棚子的料(外加少许石块、水泥),在客厅与南房的交接处搭建一个能遮挡便桶的木条板厕所。棚子在院子里临近火场,这家伙本身就是个会引起火灾的不稳定因素,从棚子上拆下来的一块块木头,你仔细用鼻尖闻闻,上面带着浓烈的焦糊味。做拉门,或是做推门,当时还没确定下来,匠人先把门框固定在墙壁里面,木料有些发黑,手摸上去,顺着木纹往下,横一条竖一条都是黑色的,且不说还有不少没法用手去摸的地方,这些都还不说,手在木料上滑淌,黑乎乎的摸木头感觉,你说这种经历是第一次有呢还是以前就曾有过?在烧焦烤红的木头中,我说主要是在这儿,在这儿,木头怕遇见一个抚摸自己躯体的老手,在厕所落成的那一天里,我害怕与人同时挤进去行方便,你下面在很舒畅地排尿,(就像你的嘴巴正在很舒畅地进补营养液),站在你旁边的人摸着你的背,他的手心贴着你的身体,手背又不时磨擦周围的木板,“还是那些厕所里的木板?”“还是。”“关于移动厕所,你听说过没有?移动的,”排尿时的冲击声非常响亮,他带领几个匠人在院里拆棚子,弄得院里到处都是飞尘,满院子乌烟瘴气,没一处像样的地方。我们先用湿布将一根根被烤焦的木料上的烟火色擦去,瞅准一个机会,把木条如数浸泡到院子后面的河水中,我自己则把一根小木条插入河中的木头里面,在木条上悬一块布,作为记号,警告院外那些手脚不干净的街巷恶徒,叫他们别太靠近这条河。房子打基用料的选择还是沿用老传统,选用一批坚硬的石块铺在地面,石块受到压力,往泥地深处狠命扎根,再在石块中间灌入水泥浆,变干后,水泥的灰条儿在石缝中像一条条蛇那样,相互咬紧盘死,它们更像书本里的上下格子线,还像罩住鸽巢四周的很细的铁丝网,我设想厕所的门,既可以往里面推,又可以往外面拉,这使得进出厕所的人对这扇门会形成一个新概念,这不像以前,那时进去出来,人的动作都有规定,往里,门要拉,往外,门要推,所以,当时我在门上预先就扣了一条铁链子,在旁边门框上再相应钉一个圆铁扣,把链子穿入扣眼中,谁拉住铁链,谁就控制了厕所的门,当时只是随便设计设计,找来几个熟人帮着做了这事。
这地方现在还是一片空白,空白之处必然显得无比宽阔,可是离辽阔还有不少差距。一批批旧房子连在一起,房与房之间有不少空地,这些空地即将要被人点火燃烧。我在客厅中做监工,一直紧盯着工匠们干活,等匠人们把建房基石全都按图纸填压到位,在石缝间抹上水泥,水泥变干,可以负载重量了,我立即催促他们在基石上竖立木柱,让木柱围成一圈,完事后,又催他们沿着每根柱儿划出一些固定的线和点,并往线和点上钉木板,板子钉过大半,工匠中有人提议,可以上主梁了,于是一部份工匠一轰而上,爬上柱顶,架设主梁,不隔多久,也就是主梁在几根木柱上被刚刚架稳,在主梁两侧便七七八八搭出了一批侧翼短梁。这当中几乎没人歇过一歇,除了一个专职在下面测试马桶立位、测量下水道长度的技术员,其余工人都干得上气不接下气,十分辛苦。“这事传出去不怎么雅观,”医生捏着自己的喉结,说,“在自己家中的厕所里……”
都说是用木料围成的厕所,其实也不符合实际情况,说它三面是木板,第四面是砖石,第五面靠墙,现成的一面屏障,这倒比较接近事实真相。我催工人们上梁,让三个壮汉爬上木柱顶端,其中一个在柱顶接过从底下传递上来的粗木条,在对面,那两人见他拿稳了木条一头,便奋力朝他那儿抛掷绳索,大概抛了七、八下,在绳子顶端被预先缚着的铁抓手侥幸抓住了木柱顶部。到这时,提着圆木头的匠人,他的手脚要变得飞快,他必须一把捏牢铁抓手,用力在抓手上摁几下,让铁抓手固定下来,然后用别在后腰皮带里的榔头猛敲抓手宽厚的背部。当抓手的尖刺深深陷入木柱之中,柱上三个匠人才开始拉的拉,递的递,把一根粗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