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在桌子前让腰部以下身体模仿河中流水,做了几个很特别很古怪的动作。“笼统点讲,有意识转化和无意识转化,在这里面,事情本身就有个材料的投向问题。谁更显得合理?在昨天与今天之间,在以后的许多日子之间,应该都能形成意识分叉,它们在同一个发源地和启动装置上完成了各自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在同一个理论基础上,保留了一些彼此同宗同源的形象特征,但它们老是喜欢在一个老地方走走停停,逗留很长时间,途中又经常要吓唬某些意志薄弱的人。除去这一格,”医生打开电脑,指着画面,说,“除了它的少量参数会上下浮动外,我一连几个月以来,简直看不到在其它方面有不稳定的局面出现,作为问题的反面,我们不能将仍然处于转化过程中的变化值改写丝毫。”
“您以前不是也对这一点表示过怀疑吗?当时您好像在主观意念上更乐意获得在变化过程中不断出现的物质固定性给您带来的*。您当时还亲口向我们描述过,您说这种感觉既强烈又适度,它每次都悄悄来临,它像一只木壳子被人摁入水池中,水从四面八方缓缓渗入……”
“麻烦你别留下后面一只手。”医生有点言不由衷。
“这种美妙的舒适感,我替您记着呢。”皇甫甫好说歹说也要把医生当时的窘态在课堂上提出来。
“过分了。”我说。“这是有人走狭长的过道走得时间太长的缘故,统一的毛病,是个通病。”
“要学会自己管住自己,”医生见有人为自己帮腔,紧接着说,“自己这方面首先得忍耐。”他朝空中一个方向狠狠挥了一拳。
“这东西真软。这就是浑身泡在水里的感觉。泡在水中也不如它酥软,及它十万分之一都不到。”
医生现在有些后悔了,他想走过来推一把陶醉于梦呓中的皇甫甫。但医生还是克制住自己,回到授课上来。
“无论如何,作为命题的一方,当他们已离开了出发点,开始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操作,作为永远处在时间河流中的前进者,总会有鞭长莫及的时候。出了洞穴要想彻底忘记过去的洞穴生活,完全不受其影响,这恐怕所有人都难以办到。”
“说到底,没有人会妥善使用时间这根长鞭。”
医生在自己停止讲授时跑到我面前,用他那支毛笔的笔尖,在空中轻轻转,最后在我伸长的脖颈后面重重落下,又很用力地把笔从我脖子上提走。“作为小说读者,”医生说,“必须刻意使自己成为世界上所有小说的阅读者。一方面有国际文学大师,一方面又有世界级的文学爱好者,这样才能使文学避免出现跛足现象。”他随后紧踱几步回到自己桌子前,说,“以前认为我们办事要有所侧重,现在看来这是错误的。”
我慢慢从医生挠脖颈的痒痒中恢复过来,“冰窟窿在这儿到底有没有它的实际位置?我现在一心想知道的就是这点。”
“而且现在做事只要求达到一个目标。”
我总觉得医生说话把握不住要领,像冰窟窿位置之类的问题,明摆着是我在向他发难,可他还在教诲我们做事要达到一个目标。有的时候在他面前说句顺从话是很吃力的,扔了自己的骨头架子说顺从话,向医生顶礼膜拜,假装我们都爱他,都敬重他,这样做,我们几个人会像一伙同谋犯,一边在各自屋里过着舒心的日子,一边向外面打电话,搞阴谋,并且说着令人可恶的绕口令。
“在这一格被调开以后,电脑自控程序会……使它们再次进入较强的……”“强个屁。”医生踮起右脚,用十分肯定的语调说,“叫人难以理解,它们在‘建议画面’区域内呈向前涌动之势,并向你们反复提示,”
“我到时就停机。”
“一停百停。”
“到这会儿,依我看,正是在测量上快要出成果的时候了。一停百停,这没错,这将作为技术应急措施来操作。一般人认为,自控意念过强,会使计划一拖再拖,最后使计划成为一张废纸。”
“这一点谁也避免不了,根本就在情理之中。”
“所以在一开始就应该取消自控程序。反正我是这样认为的。”我托着下巴,认真思考。
医生仰起头看了看冰窟窿顶部的吊灯,不一会儿,目光移向敞亮的冰窟窿门外世界,他似乎正在做着某项比较。我乘机离开座位,往靠里面的一张座位蹿过去,等双脚在地上摆平,后面皇甫甫的脚也正好插进来,搁在我两脚之间。医生对于我们刚才提出的问题,实在难以回答,他所说的内容,一会儿是生物化同物质化之间的转变,一会儿是电脑预制计划,里面又牵扯到废纸不废纸的倒霉事。关于是不是废纸,我同医生,还有服务员,都有过考虑,反正无论什么糊涂的事扫兴倒霉的事,可以忍可以不忍一说就穿不说便永远不穿的事,我都能在处理废纸的过程中将它们一一解决好。“你处理事儿的方法已经十分陈旧了,涉及的面也窄,”医生总是一把靠背椅子坐得稳稳的,对我反复数落,“一般的场景问题都能将你难倒。”我问他要不要毁了工作间里的所有电脑?“您想干就试试看吧。每当你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