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痛得怎样了?”
“我现在岁数比前几年大了不少,怎样克服疼痛,我多少也知道一点。只是掀开被子时那股臭味,我说,医生,能不能把院子屋檐下的走廊,专门开辟成为我的病房,走廊里空气新鲜,刚好用于冲谈坏肉的腐臭味。人身上的肉烂了,味道可真难闻。”
医生笑吟吟瞧着我,从自己后脖颈上放下手来,“你不怕蚊子苍蝇叮咬?院子里草多,虫子厉害,我的小病人。”
医生变着脸相,说:“像我上课读书那会儿,向老师交出考卷,心就直蹦到脑门上,害怕呀。小孩子都应该懂得害怕,懂得害怕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那么说来,”我把身体吊挂在外面窗台上,觉得十分自在,“你当时是个懂得害怕知道害羞的好学生喽。”
“现在也是呵。”
“但医生大夫,你说到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对于我?我只是要求你能让我搬到外面走廊里去住几天。”
“你说,你只管胡说好了。用了药以后,腰下面会慢慢好起来的,用助震器先震震,先不让坏死部份的面积向四周扩展,等到秋天天气变凉了,再给你动手术,接线员阿姨最近来找过你了没有?”
她是有资格不断同医生较劲的。医生在大热天里经常是大汗淋漓,他的汗水就是比一般人多,穿的衣服看上去也是一透一透的,全被汗水洗过了,我说医生也应该往盛夏火热干裂的白泥地上洒几点自己的汗水,看看我以前曾四处寻找的那些老土地会有什么反应,医生到外面打了个电话,回来后急急忙忙拧开电风扇,等医生打完电话回来,接线员还没拧动电扇,我跑过去帮她拧,“我要出院,”我说,“我身体各部都很正常,没腰不也很好吗,没腰就不活啦?”
我说,接线员,你不用怕他,虽然医生刚打完电话,进来站在我和你身后,接线员基本上没有采取什么有效的办法来对付我,促使我同医生作对,又想办法要我去拉拢医生的人到底是谁,是谁呢?方方面面都拿这人没办法,捏着管着在他身后跟着都没有什么用,
童年的交易有一次是在码头海塘边,在接线员的精心诱导下做成的,不过那次经历并不重要,需要留下点精神,作为今后一位对手,(说好了是一位对手)我拿了根芦苇,在接线员手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甲方拥有一根芦苇,
乙方从那根芦苇中盗走了另外一根芦苇,
甲方回过头来咬伤了自己的尾巴,
太长了,它说,
接着走出滩头阵地,
太长了,接线员不愿走这步棋,
接线员阿姨,
尾巴长归尾巴长,
甲、乙两方负责与我坐地分赃,
在这期间,没人来过这儿,我与你在这儿干了一会儿,味道怎么样?我比前几年大了几岁,多少也知道一点寻欢作乐之事,
这次由接线员先摁住我,
走了两步,
我说,接线员阿姨,你错了,
干吗要这么狠,摁住我,
为什么双方都没有美妙的感觉?
接线员甩着我的双手,向后又向上,我嘴巴咬紧,脑子昏昏沉沉,你的身体就多长了这么几年时间,便开始变得结实起来,能不能完全把它戳到里面去……接线员的屁股开始不停地左摆右摆……整整六个月,都由她来负责,替我换药打针,通上助震器电源,帮我牵引腰背,医生拉着一副新到的搁氧气瓶的铁架子走过来,铁架子在门框边撞了一下,医生认真动着脑筋,那模样好像自己若是一下子跳起来,能够碰到天空,医生替我腰部抽去脓水,要我同护士合作,把背拱起来,保持两分钟不要落下,医生年岁大了,但医术高明,本领高强,面对腰部坏死症,毫无惧色,一筒一筒为我抽脓水、抽血水,为我敷药、绷纱布带子,在外层涂一层防臭剂,医生只做抽脓水这一项事情,其余都由护士小姐来操作,我说,你就不能再轻点,轻得像蛤蟆往河岸上爬一样,我说,护士,你给我下来吧,我已经很累了,接线员也在一旁帮腔,你是应该轻点,他还小,不能一天为这种事折腾两回,而她就是干净利索,要么怜惜我的身体,要么突然冲过来摁倒我,接线员说,让我来吧,你下来一会儿,她要么怜惜我,不让护士来,要么直接由她自己接过手,把我摁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