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大玉的大儿子马金豆原本是一位乡村医生,而今调到安灌镇卫生院工作。谁知道这天一大早,他来到了金根姬的家中。
“劳模妈妈吃饭没?”
“噢!金豆呀,啥时候回来的……乖孩子你吃做了吗?”
“我吃过了,我昨天回来的,这就去上班从你门前路过,听我妈说,你的身体不太好,让我顺便过来看看。”
“哪里有什么病,你妈净瞎猜。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来,屋里坐吧。”
他看到了。那是一个疲惫的,洁白的,漂亮的表面——也许是两人好久没见面,此时她的心情顿时好多了。但出于医生的察看,劳模妈妈有严重的失眠症状。
“劳模妈妈你没有什么大病,就是气色不太好,要多注意休息,我下次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点中药。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说!孩子。”金根姬有点惊慌失措。
“听镇教办室的人讲,小草考上复旦大学,校址在上海,那是全国的名牌大学咧。”
“那小草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清楚,听说是和丁新亚在一起,正在办什么入学手续。丁新亚是上海的下放学生,当年咱们村上的人都喊他鸡腿裤——只是听他们这样说,不确定。”
他一字一板地重复了两遍,而金根姬老人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纷乱的思绪。她清醒过来之后,回忆发生过的一切,不禁打了个冷战。
“金豆呀,你别再说了,俺已经都知道了……小草不回来是有原因的,俺清楚的很,”随后她叹了一口气说。“虽说俺老了,可心里不糊涂。”
“劳模妈妈,你别急,小草会回来的。”马金豆随口一说,接着看一看手表赶忙补充一句,但更大的可能是对自己说的:
“噢……上班快要迟到了,我这就要上医院,上午还有一个小手术!”
金根姬站在门前,听不进好言好语,感到很沮丧。这时她并不知道马金豆突然走开了。
……她最担心的是自己领养的孙女已经不在身边了。她准备尽快地出去一下,透透听气,但体力不支,必需不时地喝水补充体力。
她没有到村头去,那是个老地方,不需要在那里傻傻的等待了。她想到村子里的桂花树下去坐坐。可以想象的到,桂花树满树金黄,微风拂来,裹挟着沁人肺腑的幽香,直入心脾。那颗桂花树不是古树,据说它散发出的香味可以排排忧解难,也有人说,一个愁眉苦脸的老人从那颗桂花树前绕一圈,立刻就会眉开眼笑。
金根姬想去试一试。不是那个意思,不求眉开眼笑,但愿能出现一丝微笑也行。
烟囱下面边有一条二米来长的石条凳,料子不错,用的是上好的金山石。有一位瘦削的女人坐在那儿,身边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孩,面朝太阳半闭着眼睛,面前还有三四个小孩在那玩耍,还有几个娘们呆在一旁小声拉寡。
金根姬来到这里,不由得看了一眼桂花树,但这颗树上的桂花并没有开放。可怜的金根姬只是强打精神坐在石条上,向那位坐着瘦削的女人提出疑问:
“俺跟你说李月平呢……这孩子好些了吗?他有病不会走路,可以让他晒晒太阳,人们都说这对他会有好处。”
“唉……劳模妈妈我生了他,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遭罪呀。”
不知是谁叹了口气,接着话茬说: “你说得对,不但是我们大家,整个世界都跟着遭罪。”
“我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也就不敢生孩子了!”
“政府号召计划生育是对的,不然那真是大灾难。咱既然超生一个超孩子就要让他健康成长……老母鸡还抚育鸡雏儿呢,而且从没想过这些雏儿属不属于自己!”金根姬安慰地说道。
“是啊……可是,小鸡雏一旦被河水冲走了,可怜的老母鸡在岸上干瞪眼,也无法求它们呀!”
她这样一说,仿佛放出一种气氛,是让人战粟的气氛。
一个女人不满地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刚才讲话的女人,那女人突然醒觉,急忙闭嘴。热风呼啸而过,为金根姬的双颊添上了一点潮红,这抹雪白的色泽映衬着她满脸的笑容。
“你们怎么不说话呀?俺知道你们一定是为俺着急,”金根姬和颜悦色望大家一眼,“是啊!俺养了十五年的小草,一直到小草考上复旦大学,她走了没有来一封信,我有点不放心……”
她盯着铅灰色的天空,双手机械地反复擦一擦眼睛,接着又说:
“秋天快到了,不知道有谁能为孙女多添一件衣服……那可是我唯一的孙女呀,我怕她冻着。”
周围的女人都开始围过来了,慢慢地围过来,有的打毛衣,有的牵孩子。那双双好似陌生的眼睛在使劲儿盯着她,投过去的同情,鼓励的目光。这情景虽然延续的时间很短,她们却把整个身心都是倾注到里面去了。
“劳模妈妈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你老人家就不用伤心了。小草可能就住在上海,她的妈妈娄庆华,爸爸丁新亚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