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要是在文革时期,如果你还是供销社主任的话,那你也就不敢贪物了——有群众监督你来。……你听说过在文革的时候,全国各地有多少贪污犯吗?又有多少妓女院吗?你没有听说过吧——那个时候几乎没有。”
“那是!那是!现要不一样了,贪污的、嫖妓的,全国各地到处都有。但思想好的领导干部也有,那是极少数——不多了。”
“这是大实话,无论在什么场合下,俺都敢这样说,怕熊!”
……两位老人彼此都放松起来,又开始谈起了家长里短。如果说是感情,不如说是乡情。就这样两位老人谈了一段时间之后——道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陈朦升同志,咱们几十年不见面了,你觉得俺有什么变化?”
“没有,我没有看出来……真的。”
“唉……时代变了,不是毛主席活着的那个时代喽。有些事情俺了想不通,”随后,她转过身望着他说,“俺是不是变得爱唠叨了,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有。……这两年吧,俺还有一个坏毛病……有的时候爱喝一点小酒,解解闷。唉……老了,俺就属于思想疆化的那种人。”
“我道是看不出来。……你也不是唠叨,也许你这是见到家乡人的原故吧。”
“是是,今天是高兴的。”金根姬说道这笑了起来。
“见到你如此高兴,你心里如些(此)宽阔的,也是如些(此)的坚定。还象从前一样。”
陈朦升说完这句话,心里不知道怎么样的,差一点给金根姬跪下,求她宽恕自己。金根姬已经沉静在回忆之中,并没有注意看他的表情。
“你记得吧,1950年的时候,你我还有刘开太,白天黑夜的工作,也不知道啥是苦,也不知道啥是累,多积极哟!干工作从来不藏奸心……那时候你还是一个半拉觉子,刚刚下学,整天调皮捣蛋的。”
“是的、是的。”
“刘开太是个老实人,他比我大两岁,工作踏实认真……他现在身体还好吗?”
说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温柔而细腻,表现出她对老实人的思念之情。
陈朦升连忙答她说:
“他很好!不过、我回来后一直没有见到过他了,听说他有一个儿子在蚌埠市税务局当分局局长,自从老伴去世以后,他就到蚌埠市与当局长的儿子住在一起,有好多年都没有到郭刚集来过。”
整个谈话过程显得轻松愉快,他把她带到几十年以前的情景中,又仿佛是朋友相会,有很多要说的话语,但在此聊闲天或开玩笑都是不合时宜的。
金根姬站起身回到屋内去,倒一碗白开水递给他,然后又坐在板凳上,接着谈下去:
“说说你自己吧,现在生活好些了吧,无论如何,你也算是一个有文化的聪明人。”
陈朦升口吃着急急地说:
“我……我不行,按道理讲,我现在不愁吃不愁穿的,应该心满意足了,可是我在郭刚集街上,没有什么朋友。我、我坐过牢,名声不好,大人小孩都看不起我……”
陈朦升把话停下来,又一次低下头,接着,他紧紧锁眉头,凝神不动了,从那张脸上,可以观察到犯罪的影子。
“你,不是自己专程过来的吧,”金根姬差开话题。“你一定有事情,不会专程过来向我一个老太婆,说一声道歉吧。”
“因为……我的大闺女嫁到你们东庄双桥村,我是走闺女家,顺便来看看你,是想向你说一声道歉。不然,这些年来心里头一直总是个疙瘩。”
“哦!你大闺女叫什么名字来着……让俺想想,已经记不得了,俺老了好忘事。”
她想了半天没有想起来,把眼睛转向他不再想了。
“我记得,她小时候你还给她做过一双棉鞋,这说说几十年过去了,她叫啥名,你哪还记得呀。”
金根姬笑了,在郭刚集她做了多少件衣服,纳了多少双鞋,她确实记不得了。好多年过去了,从没有听别人谈起郭刚集的事情。
“刘大宽现在干什么来?……就是郭刚集街上的那个刘秃子的人。”她问。
其实,她本不应当这样说的,可是看到陈朦说想到了刘秃子,简直象梦一样立刻就找到了他。
“噢……他们一家在59年几月份来……大概是夏天的时候去了新疆,听说是响应政府的号召,支援边疆建设,他们一家人都去了,一直没有什么消息。”
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金根姬有些失望。陈朦升赶紧补充一句:
“他没有一点消息,现在……死活都不清楚。”
“他这个人哪,我是知道他的,这个家伙本质太坏,不用猜,在任何地方干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也是一个劳改坯子。”
金根姬说道这,陈朦升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其实他知道金根姬是实话实说,并不是真对自己。于是,便反客为主地说道:
“噢……听我的大闺女讲,郭刚集的瓦匠陆三客搬到你们高陆村了,他现在是一位村当干部了